酒窝兀自站在街角，手搭在行李箱上，时而敲一下，有些局促不安，时隔六年，这座生活了十九年的城市，自己到底还是回来了啊。见惯了城市的车水马龙，如今看到这里简单而质朴的地方，一时难受，也许是在外面累了就想回家了吧，在北京不回家过年的同事很多，当然酒窝也是被他们抢票的热切所感染，买了回南阳的票，站在熟悉的街道却又不知道去哪里。
“你回南阳了吗？”酒窝拿起手机看微信，仅仅几个字，却让她陷入冗长的回忆。
收起手机，拉着行李箱走，却看见马路对面的拿着手机对自己晃的男生，气氛有点微妙，“果然是你，刚才还担心是不是认错人了，发个微信给你确认一下。”
酒窝见男生脸上是藏不住的欢喜问道，“你怎么在这？”
“去买饺子皮，妈年纪大了反倒是喜欢弄这些玩意，”，男生笑着说道，从酒窝手里接过行李箱，一脸恳切地说，“她倒一直夸你饺子包的好看。你如今回了，也没地方去，还是回家住吧。”
最后一句简直戳中酒窝内心深处的枷锁。“海川，”酒窝鼻腔一堵，眼眶就红了。
“你可别哭，妈等会以为我又欺负你了，”海川打趣道，“家里你的房间还在，很干净，妈每都有在打扫，就盼着你回家。”
海川带着酒窝去街尾的铺子买饺子皮，卖面粉的大娘看到海川身边的姑娘，忍不住笑道：“你小子，今年带女朋友回来了？”海川摸了摸头，说道：“大娘，她是酒窝。”
大娘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是酒窝啊？”然后把两袋饺子皮递给海川，“她还回来干啥？”
酒窝脸上有些难看，又不知道说什么，海川见状连忙拉走酒窝，然后对后面的大娘挥挥手，“我们先走了啊！”
“你个臭小子，还没给钱！”大娘大吼道。海川被大娘的凶悍吓到了，从兜里拿钱递给大娘。
大娘收了钱后对身边的大爷说道：“海川他姐姐竟然回来了，陆家嫂子也不知道遭了什么罪，嫁给老陆，还要给他养这个便宜闺女，谁知道老陆又是个短命的，一撒手就去了，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长大，都像海川那样懂事也就罢了，好不容易拉扯大了，翅膀硬了就远走高飞了，如今回来几个意思？”
大爷斜睨了一眼大娘，“你少说几句，陆家嫂子可是有福气的人，现在儿女都大了。”
即使走了几步，还是听见了大娘的话，酒窝微微发抖。海川拍拍酒窝的肩膀，“你别听他们瞎说，妇人最喜欢说人长短。”
酒窝苦笑道：“那也是我自作自受。”但是酒窝一直都知道，邻居的闲言碎语其实是让孩子成长的最温和最妥善的办法，她从小就会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将他们所说的话悉数记住，慢慢咀嚼，即使有很多话她听不懂，但是没关系，只需要记住就好，记住了之后，她就可以等待，等待长大之后，因为很小的时候妈妈还在世就说过，“长大之后你就明白了。”
所以她什么都不问，孩子简单而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很多问题一旦问出口，会带来很深的伤害，开始真心的为自己的哭泣而自责难堪，既然很多年前她就可以承受了，如今这几句闲言碎语又算得上什么呢？
“这次回来就不会走了吧？”海川别开话题问道，“妈总是希望你留下，走太远容易受伤。”
“恩。”酒窝应了一声，同父异母的弟弟，如今已经长大了，站在身边已然比自己高了一截，还记得当年离开的时候，他还仅仅是在自己肩膀左右。
“这些年你都在哪里？”海川问道。
“四海为家。”酒窝说道，但想了一下自己这样的态度似乎太冷淡了，“去了很多地方，也换了不少工作。”
“为什么不回家？”
酒窝没说话，跟着海川回了小区，楼梯间很暗，“妈一直都舍不得离开这里。”酒窝四处打量了下这栋楼，其他变化似乎都不大，就是比记忆里的，更旧而已。”
“妈，你看谁回来了？”海川对厨房里的人喊道。一个妇人从厨房走出来，看见酒窝，脸上是禁不住的喜悦，“是酒窝吗？”
“阿姨。”酒窝喊了一句，眼前的妇人已经人老珠黄了，不再是当初的容颜，这是自己一直恨透了的人如今甚是沧桑，当年若不是她夺了父亲做了小三，母亲何故会撒手人寰，只是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对她的怨言好像减少了，看见她竟然可以很平静地喊一声阿姨，父亲走了之后，一直和她生活在一起十几年却从未叫过她一声，几乎是都是喂喂喂的喊。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妇人一直喃喃这句话，眼眶中带着星星泪点，“怎么不早点说今天回来，都没准备什么菜。”然后抱怨海川，让海川出去买菜。
“不用了，随便吃点就可以了。”酒窝拦住出门去买菜的弟弟，“我会在家里过年的，以后再买也不迟，今天就包饺子吧。”
原来释怀也没有那么难，果然时间是冲淡伤疤的最好办法，若不是在间房子里的记忆慢慢上涌，自己都快要忘记了以前过的什么生活，在这里生活的那些年，几乎都是吵架不断，酒窝看着红木沙发上的白印子，那似乎是当年自己和海川打架后拿刀在上面画的，从来都不接受这个继母和幼弟，总觉得他们鸠占鹊巢。
“酒窝你年纪不小了，还是回来吧，外面世界太复杂了，若是嫁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你弟弟都没办法一下去为你出气的，这房子也过在你的名下，要是觉得太旧了，就把它卖了也有一笔不菲的嫁妆，总不能亏欠了你。”妇人一边包饺子一边说道。
“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酒窝看见海川拿了饺子又在脸上擦了一下，脸上淡淡的面粉白，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调皮地在沾了沾水点在他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