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家,外公外婆都会早早的算好日子,电话一个追着一个:几号回来?还有几天回来?身份证不要忘了,电话电充好了没?早点去等车,时间莫错过了,到哪了?几点到……
每次离家,他们也会早早的算好时间。时刻提醒我要早点把票定好。当天如果是早上走,凌晨三点就开始喊起床。如果是下午走,上午十点就开始喊吃午饭,一遍一遍的推算这个地方到那个地方需要多长时间,时间来不来得及……
饭后,我在潇潇遥遥的玩着手机,背景配乐便是他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吵怼怼,这个带起没,那个带起没,这个要带,你那个不带……
当我从手机里钻出来,便赫然发现我的行李从一个小挎包变成了三大包。魂不附体!吓死我也!赶紧放下手机,前去阻止,再一件件往外挑。真的是吃的,用的,穿的应有尽有,每个包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罐装的猪油,自制的佐料,拌好佐料的各种菜,红糖,花生,甚至葱姜蒜……可真是有一种穷,叫外婆觉得你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黑不溜秋的。什么,松菌?!
昨天一大早外公外婆去买了三斤新鲜的松菌回来,听人说要蒸熟沥干放冰箱里才不会坏,没想到处理后,竟成了这幅黑不溜秋的不中看样儿。
我天,这么大一袋柿子,不要不要,重庆能买到。
外公:那就带三个。外婆:带五个嘛一人一个。我:不要不要,一个也不要。
外公:一人一个是三个!就带三个。把你这个糯米坨拿出去,哪个没吃过你这糯米坨还是怎么滴。
外婆:这个是粽子,从嘉兴带回来的,娃儿妈专门说带回来给她们吃的……
我:不带不带,我还懒得煮。
外婆:放在水里直接煮就好了呀。
我:你还不知道我吗?懒得恨不得有人把饭放到我嘴里,谁会煮啊?!不带不带。
其实我本意是不想带,路上转车很麻烦,说得有点夸张。但外婆好像已经看见我们生活的可怜窘迫的样子了。她震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我乘此机会又拿出了一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这又是什么?味这么大。
噢,已经切好的一大袋腌菜!这个我倒是知道。昨天外婆特地买的一整把,外公吵她,应该买切好了的,怕我们吃的时候不会切。
……再从包里拿出一堆以前放家里不穿了的鞋子裤子啥的,甚至还掏出一叠卫生纸。
咦!怎么还有这么重!
一看,最底下竟还藏着一袋月饼!中秋节都过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带月饼?!噢想起来了,昨晚妹妹来电话,外婆问她要不要吃月饼,妹妹随口一答:要。
……最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顺利通过我安检的只有拌好佐料的菜,腌菜,松菌,以及我带回来的换洗衣物。
行李搞定后,我看时间充裕,还可以洗个澡洗个头。外公恨铁不成钢:怎么现在才做这些?来不及了,不要洗了,回重庆洗,只有人等车,没有车等人的,今天那么多人车紧俏得很。
奈何我坚持,外婆就给我放水,拿衣服,找吹风机;一回神,外公已经去车站为我排队买票,等车去了。之后便是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催我赶紧的,不然错过这一趟,下一趟要等到三点以后。外婆生怕我迟到,抓着我的所有行李,脚下生风,原本不便的腿像踩着风火轮。
好一阵兵荒马乱后,我终于顺利上车了。
对着车外的外公外婆挥手告别:行了行了,你们回吧。外公扒着车门伸着脖子嘱咐:路上好生点哈,到了打个电话。外婆站的有点远,用手示意刚刚她塞给我的钱,不要弄丢了。
车上的味道真是不好闻,我一边尝试打开窗子,一边囫囵的点头敷衍。不知道是力气不够还是窗户坏了,两头都打不开。正想作罢,就听见外公拉住司机在说什么,司机大声回道:你就知道你孙女孙女。外公乐呵呵的解释:她打不开。司机人也很好,很快就来帮我来打开了。
新鲜空气瞬间灌进来,顿时神清气爽,却心梗鼻酸。
车子启动了,正要关门,外公又突然窜了上来,大声喊道:身份证带好了没?
我拍了拍包,大声的回道:带了带了。外公这才放心下车,挥手告别。嘴里似乎还在说什么。但门已经关了,车子已经前进,我没听清。大概是:路上好生点,到了打电话之类的吧。
动车上,外公连着打了4次电话,妈妈也打了一次。妈妈是给外婆打了电话,才知道我回重庆了。妈妈说电话里外婆一直在哭,说我很可怜,连晚饭都没吃,说我瘦了,在重庆饭都弄不到吃的……
我想可能是在我拒绝带粽子时,那一番懒话,让她担心了。
人越老,世界越小。我们眼中的细枝末节,在他们眼中却是惊涛骇浪;我们不经意间的举措,他们却视为一级红头文件。我们追逐大世界的同时,不要忘了成全他们的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