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平老师
小时候住祖屋,跟爷爷住一个院子,出门转到巷子口,有一间村里的庙。进门右手边供奉土地,左手边是本地神,骑着黑驴的「马三将军」。我们都叫他三爷,从思想上来看,他是清朝人。听说很灵验,凡有不如意到他这里求签,总能说到点子上,帮人排忧解难,还有村里人在外地落难,受到马三爷点化,逢凶化吉,可谓声名远播,供养者众多,香火不断。至于正对门厅的三间瓦房里供奉那宗神仙,至今不得而知,也许是菩萨吧。
有一年夜里,庙里大火,靠近门廊的土地和马三将军遭遇大火,听当时参与救火的人讲,火势太大封闭了整个庙门,根本无法抢救马三将军的泥身像和其他东西,在大火中烧没了。重建时,请了村里最好的木匠和泥瓦匠。其中,木匠们要按当时保存下来的小样,重新雕刻双龙戏珠的图案。在此之前,先要按小样绘制在木板上,然后用钢丝锯小心锯出形状,再用凿子,刻刀,砂纸处理,接着鎏金,上油,最后才能出精美的图案。
我去庙里玩耍时,发现了刚刚誊出来的龙形小样,觉得好玩就找了张纸画了下来,一模一样。旁边的木匠看了看玩笑,说我画了一条公的,还得画一条母的,不然不让走,至于后来画没画不已经忘记了。反正后来经常跑去村口山坡上的寺庙里临摹壁画,再往后临摹小人书,历史书插图人物,基本上全是白描。从画法来说我全然是野路子,兴趣使然。
大概在初中二年级,学校来了一名美术老师,叫张建平。老家听说就在对面的北山上。个子高大,秋天的时候就开始系一条围巾,穿件棕色的呢子大衣,双腿修长,脚上的皮鞋锃亮,在我们中学里他显得有点特别。他叫我们简单的绘画,他其实是一个近视眼,但是极小戴眼镜,上课的后看人的眼神总是有点儿与众不同。张建平老师开始就教我们如何进行素描,他说那是基本功,只有打好基础才能进一步的提高绘画的技能,当时的很多人对上学都没多少兴趣,对绘画也就应付了事。对我来讲,第一次看到素描,以及张老师现场作画时娴熟的动作,以及一顿「胡乱」操作后画出一个光影的球。让我很大为吃惊。画还能这么画!
有了第一次的现场认识,我逐渐学习他教我们的通过画正方形,然后等距切割正方形四角,接着不停的内切各个角,直到最后出来一个圆,为了保证能画好正方形,以及等距离切角,需要用小手指辅助。这一切都是在张老师的辅导下开始学习的,很多次在他的办公室里。因为课堂里根本不具备条件,还有没有一块像样的画板,直到小双借我一块,才开始跟着张老师在课余时间练习,相当长的时间里,我就画正方形,再把正方形切成一个圆,目的是要画像圆规一样的。这种练习,枯燥而乏味,显得毫无意义。不过只要张老师露一手,我就惭愧的不行。
也许是看出我性质不高,张老师跟我讲,他在学校东南角那间伙房里有几个学生,有兴趣可以去旁听,好像是收费的。他没有跟我说过学费的事,我去过几次,他在饭堂临时改造的厅里花几何模型,圆锥,圆柱还有球,远处还有一具戴维的头。他们随意摆放在屋子正中央,很多同学围绕在周围。我局促不安的坐进去,看着眼前的东西发神经,这怎么画,它们全是实物,不想以前,在书本上,庙里的墙上。
这一次,张老师教我如何通过手握铅笔,一只眼睛,还有放在台布上的实物之间的三点一线来比例绘画,也就是透视,近大远小。再加上之前苦练的圆,临摹石膏像慢慢入门。接着,张老师讲光影的处理,讲光线如何投过窗户进来,打在球体的那个面,如果过度,最终消失在阴影中。完整画下来的图,多少还有那么点意思,至少知道如何来画了。后来,老师会随便找伙房里面的土豆,茄子,白菜一类的东西让画,总是画的不到,效果欠佳。直至后来放弃继续练习。
这段绘画经历在当时没怎么显现,后来学立体几何,我就发现我很容易理解,感觉跟平面没啥区别,多了一些线而已。高中物理中,带电粒子在磁场中的运动,局部空间运动轨迹的现象也很快能理解。然而,现在看来,那段经历影响更大的是,我对美的理解,怎么安排画面上的元素,让他们看起来和谐,没有杂音。这些都得益于张建平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