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姐姐!阿星!”

      玉芝回到家，还没迈进家门就迫不及待地喊着家人，兴奋的心情怎么也掩盖不住了。

       “阿妹回來啦?”妈妈应声而出。

  “妈妈!”玉芝一看见妈妈就直扑进了妈妈怀里，紧紧抱着妈妈，好像有人要把她们强行分开。

     “回来了，回来了。你怎么回来的？啊燕接你了吗？今天什么日子竟回来了？”妈妈抱着玉芝又喜又疑惑。

      听到妈妈的提问，玉芝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化成泪水，鼻子一酸，便哭诉道:“我自己回来的。姑姑总是打我，根本不会把我当人看。我受不了，自己逃回来了……”

      妈妈听了，又是像心疼又是担忧，一下一下拍着玉芝后背安慰着，同时想着该怎么跟小姑子说。把小女儿那么小就送去给人家当保姆，自己怎么能不心疼呢?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大女儿骗她去的，自己都不忍心把她送走。可是自己家里穷，这些年从小姑子那里的确得到了不少帮助，虽说是去做工当工钱，但是除了自家姑子，谁又肯以这样的价钱请个小毛孩做事呢?现在孩子更是一声不吭自己逃了回来，让人家面子上也不好过去。可是听着孩子的哭诉，再看见孩子手臂上的淤青，自己又是舍不得……

       正当玉芝妈妈犹豫的时候，玉芝爸爸晃晃悠悠地踏进了家门。一眼看见玉芝，吃了一惊，很快神情又恢复了平常一副慵懒不理事的模样，晃悠到桌子边坐下盛了茶才慢悠悠地问道:“玉芝今天怎么就回来了？”

      玉芝多少有些怕父亲，一下没了刚刚哭的劲头，低下头弱弱地回答道:“我自己回来的。”

       “为什么？”

      “我想家里。况且……姑姑打我。”玉芝越说越小声，生怕爸爸生气。其实玉芝爸爸不常大声打骂玉芝三姐弟，可是三姐弟就是怕爸爸怕得紧，哪怕现在这般对话，玉芝也一直缩在妈妈身边，不敢上前。

      其实玉芝家里本都是中产，爷爷和外公都是乡绅，按理说爸爸妈妈都是少爷小姐。可惜玉芝爸爸年轻时不好正务，终日游离浪荡，还差点染上了鸦片。玉芝爷爷没办法管制他，想着给他娶个媳妇成了家或许能让他定下心来。一次偶然在茶馆喝茶时，玉芝爷爷认识了玉芝的外公，两人一聊，觉得甚是投契，于是给儿女定下了亲事。

      成婚后，玉芝爷爷才知道，玉芝的妈妈只是玉芝外公的小妾生的女儿，虽相貌端正柔美，惹人怜爱，可一直受着正室的气，性子懦弱，根本管不了玉芝的爸爸。好在玉芝爸爸也怜爱妻子柔美，待妻子倒是不差。

      抗日战争爆发时，玉芝爷爷家越发地撑不下去了，爷爷死后，分了家产，家里就开始日渐衰弱，玉芝爸爸只会花钱，不会挣钱，家里的钱，在玉芝还很小的时候就差不多挥霍光了。玉芝妈妈家呢，自从外公死了以后，正室就带着一家去了香港生活，把玉芝的外婆都被赶出了家门，和玉芝一家过日子。

      家路的负担越来越重，玉芝爸爸被迫去当起了苦力，妈妈也不得不借点洗衣的活来做。只是越来越拮据的生活让爸爸把在外受的气都尽数带回了家里，家里的人都战战兢兢生怕惹怒了他。

      “明天自己回去，跟姑姑道歉!”玉芝爸爸依旧脸不改色，身不动地坐着，可是说到最后语气却加重了不少。玉芝看出爸爸生气了，只好不说话。

   妈妈连忙缓解道:“先吃饭吧。孩子们都饿了。”爸爸也不说话了，示意孩子们准备吃饭。

    晚上吃完饭，玉芝弟弟缠着玉芝一晚上嘴不停，还以为快要过年了，欢喜得不得了。要不是他，大概屋子里的气氛就很沉重了。玉芝还是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弟弟的，晚上还和弟弟一块儿睡。

      半夜，玉芝起来喝水，看见爸爸妈妈的房间还亮着灯，不禁好奇，靠近过去，从门帘里看见妈妈正坐在床边缝着衣服，爸爸坐在床上凝眉思索。突然 爸爸说:“明天你让玉燕赶紧回去。”

    妈妈手上没停，背对着爸爸回答道:“要不让玉芝再多住两天吧。”

       “不行!她现在招呼都没打就自己跑回来了，那边不知道会多着急!”

       “着急?你没见过玉芝身上的伤，那是会着急她的人干的吗?你不心疼我看着都心疼!”平时温顺的妈妈都不禁生气了。

     “心疼?!那你还心疼其他两个孩子不?玉燕都24了，几年前就讲好的婚事硬是拖到了现在，就是因为没嫁妆!还有，竹星下一年的学费你有着落了？现在她是去姑姑家，还能吃了她不成?小孩子淘气、事情做不好，总是难免要挨打。那是我妹妹，总不至于故意为难她吧?!”话毕，屋里一片寂静，妈妈也不说话了，一边走做着手上的活一边擦眼泪。

    停顿了一会，爸爸又说:“总之，明天玉芝一定要回去!睡吧!”  听到这里，玉芝也知道自己难逃继续回去挨打的命运了，转身默默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