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丢失在南方的传说

春暖花开

北京到苏州有多远?唐童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时,苏时正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

夜里八点多,整个苏州城的霓虹渐次亮起来,倒映在微波粼粼的护城河上,有小船不时缓缓划过,留下几声美轮美奂的江南小调。

大概1200公里吧,我以前在网上查过的。苏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把头轻轻倚在唐童的肩上。

1200公里。唐童在心里默默地念这个数字,刚刚明亮的眸子霎时又黯淡下去,像远处传过来的渔火,摇摇欲坠。

唐童想,1200公里的路程,自己用了一天一夜,却心甘情愿的耗尽一生。

出了苏州火车站,看到苏时第一眼起,唐童在心里暗暗叫了声,完了。说不上是哪里突然刮起的风,隔着人群呼啦啦地吹到苏时身旁,就像唐童此时的心情一样,恨不得立刻走上前去,把苏时狠狠地揉进怀里,挤碎了才好。

苏时显然没有注意到唐童电光石火般的变化,她一手举着绿色的导游旗,一手扶着拉杆箱,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微笑。

不知是谁的喊声惊动了苏时,她略略回头,然后便看到了这只来自北方的旅游队伍。

在路过唐童身边时,苏时并没有停下脚步,在她看来,唐童与这个队伍的其他人一样,除了游客身份,没有一丝一毫的其他含义。

可唐童的心里却明显有了震撼,爱情也许就是这样,两个人的距离只差一个转身,有时候明明是刚刚开始,可结局注定已经结束。

大巴车停在苏州火车站不远处,短短的距离,唐童走得磨磨蹭蹭。他的眼睛分明不够用了。一会被江南的风景所吸引,一会又停留在坐在汽车里匆匆而过的女子身上。

当然,不管唐童的目光怎样游离,它的核心始终定格在苏时身上。

从背后望过去,苏时婀娜的身段美艳至极,每走一小步,都仿佛踩在唐童的心上,针扎似的疼痛里却有拼命冒出来的甜蜜。

唐童就这样在苏州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情不自禁地发出嘿嘿的笑声。随后,他用手轻轻拍打一下额头,脚下加劲,慌乱的向渐渐消失在街角的队伍跑去。

坐在车上,唐童无心观看外面漂亮的江南风韵。他把玩着手里的相机,透过取景器小心的观察着苏时的一举一动。

镜头最终落在了苏时的脚上。苏时裸露在裙子外面的脚稞白皙的像一段脆嫩的莲藕。唐童在心里暗暗说道,江南女子果然都是尤物,就连脚稞都生得这般精致。

就在唐童聚精会神浮想联翩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突地响了起来。

不用猜,一定是柳烟打来的。唐童把手慢腾腾的伸进口袋,刚刚把听筒贴到耳朵上,电话那端却传来嘟嘟的忙音。

真是无聊。唐童想。

若换做以前,唐童定会把电话给柳烟回拨过去。但这次,唐童仿佛不知从哪里来了些勇气,他把手机关掉,随手扔在了旁边的空位上。

这是唐童第一次来南方。

在此之前,南方在他眼里遥不可及。

柳烟是唐童在北京的女朋友,相恋两年,唐童感觉当初那种激情再也找不到了。

在单位领导告知唐童来南方旅游时,唐童高兴地差点叫出来。那天,下班回家的路上,一向可恶的北京竟然在唐童眼里变得温情而又可爱。

柳烟看上去并没有唐童那么激动,她淡淡地做好晚饭,问了一句,你能不能不去?

为什么不去?唐童停止往嘴里扒拉饭,脸上写满了疑惑。

我会想你,晚上睡不着。柳烟的声音低低的,仿佛在说一件难以羞耻的事情。

唐童呆了片刻,随即又把头埋在眼前的一碗米饭里,他边吃,边口齿不清地说,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到了苏州之后,唐童才发现,自己当初对柳烟的承诺是百分之百的敷衍。

唐童有些隐隐的不安,他觉得有些对不住柳烟,一想到火车出发前,柳烟依依不舍的泪水,唐童心里便有了尖锐的疼痛。

唐童用力摇摇头,想要把这些思绪全部甩掉在江南水乡的繁华里。

在大巴车缓缓驶过枫桥,苏时的声音在唐童耳边温柔的响起。

苏时朗诵的是张继的名诗《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苏时软软的声调,配上这首哀愁的古诗,让唐童有了片刻的恍惚,也许,在看到苏时那时起,自己就已经认定了,她就是戴望舒笔下的有着丁香一样结怨的姑娘。

而这样的姑娘,如果没有一段刻骨的爱情,岂不是空留许多悔恨?

到达的第一个景点是周庄。

拥挤的人群让这个有着中国江南第一水乡的古镇变得索然无趣。

唐童随着人流慢慢地走着,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同来的人早已经被人群湮没。唐童环顾四周,只是不见了苏时的影子。

苏时去哪里了?唐童这样想着,心情开始变得烦躁。

在一家卖珍珠耳坠的小店前,唐童停了下来。他要给柳烟买一副耳坠。

挑选了两幅之后,唐童正要打开钱包,抬头一瞥,心差点跑到了喉咙里。他看到,苏时正在不远处的同样一家卖珍珠耳坠店前挑选着耳坠。

苏时的样子显得非常虔诚,她捡起一副耳坠,侧着头,对着镜子,小心翼翼地比划着。

夕阳穿过人群落在苏时身上,似乎有一种光洁从她身上缓缓升起。

唐童竟一下子看得呆了,直到老板提醒,他才慌忙付过账,向苏时所在的方向快步走去。

在买耳坠?唐童尽量使己说话的声音显得温柔。

苏时显然没有防备,冷不防被唐童吓了一跳,手一抖,一副珍珠耳坠掉在了地上。

苏时愣了片刻,缓缓的蹲下身去捡耳坠。

站起来之后,苏时的表情又恢复了往常。是啊,这么巧。苏时微笑着说,其他人呢?没和你在一起?

大家走散了。唐童耸耸肩,你若不介意,陪我走走好吗?

人群越来越多,唐童和苏时之间的距离也随着人群变得飘忽不定,一会被挤的紧紧贴在一起,一会又被冲散,像两个完全陌生的游人。

在翻过一座小石桥时,唐童的手犹豫地向苏时悄悄靠近,有那么几次,明明已经碰在了一起,却又像触电般迅速闪开。

唐童在心里懊恼自己,惆怅得要命。

就在唐童把手又一次伸向苏时时,擦肩而过的游人不小心碰了一下他,而唐童的手顺势稳稳地牵住了苏时的小手。

唐童感觉到,起初苏时的手有一些轻微的挣扎,随后,却像藤条一样紧紧的依附在唐童的手臂上。

苏时抬起头,脸上布满了红晕。你们北方男子都这么直接么?

啊?唐童故意装作没听见。他狡黠的笑了一声,那要看对方是什么样子的姑娘。

然后,苏时静静地盯着唐童的眼睛,吃吃地笑了。

回到位于苏州城的宾馆,已是夜里十点多。

大家依次走下大巴,苏时路过唐童身边时,在他耳朵旁悄悄地说,晚上来找我。

唐童有些错愕,眼神里有雾一样的东西弥散开来,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唐童用手轻轻的在苏时的臀部上碰了一下,看似无心,却已经在两人之间激起了无限的涟漪。

苏时的房间号是312。

苏时开门时,只露出半个头,头发湿漉漉的,像刚刚洗过。

看到唐童站在门外,苏时先是笑了,她一闪身,唐童迅速挤了进来。

两个人并没有迫不及待,到像是好多年不见,曾经非常熟悉的老朋友。

唐童坐在床边,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问,你有男朋友了么?

唐童是明知故问,在这之前,他偷看过苏时的手机。

手机里全是一个男人发给苏时的短信,话语肉麻得很,唐童看得直咬牙,恨不得立刻把对方撕得粉碎。

苏时没有说话,只是身体却凑了上来,软软地倒在唐童的怀里,眼波含情,挑逗意味浓厚。

唐童的呼吸变得粗重,低头,狠狠地扣住了苏时的唇。

在唐童完完全全进入苏时的身体时,他仿佛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好听的音乐声。音乐声里似乎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声音很飘渺,仔细听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唐童联想到了火车,那蒸汽推动下车轮沉闷有力的节奏是自己的喘息,而苏时尖锐的呻吟则是那汽笛的长啸。

火车开动了,从北京到苏州,汽笛更加尖锐的长啸,似乎要让整个世界都因此震颤起来。

而在火车终于停下的一刹那,唐童分明看到了柳烟哀怨的,含泪的双眼。

我是不是该留下来?

唐童这样想的时候,这个旅游队伍正在苏州狮子林里游览。

苏时换了一身麻布长裙,在人群的最前方,刺得唐童眼睛生疼。

电话突然响了。

直到此时,唐童才记起,已经整整两天没有柳烟的消息了。

号码很陌生,唐童迟疑的按下接听键。

唐童,你快回来吧,柳烟出车祸了。电话那头传来柳烟姐姐急促的话语。

唐童的手一抖,手机掉在硬石板上。唐童看到,手机的后盖摔开了,金黄色的电话卡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扎进不远处的湖水里,旋即,沉落下去。

唐童的泪水扑簌簌掉了下来,砸在不远处苏时的心坎上,惊起一片片雪花似的尘土。

苏时知道,唐童迟早是要回北方的,但她没想到的是,会是这样的结局。

拉杆箱在夜色里发出尖锐的叫声,唐童转过身,不要送了,他说,外面凉,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说完,唐童迅速的转过头,他生怕碰触到苏时的眼神,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掉下泪来。

轻轻杨柳风,悠悠桃花水,小船儿飘来了俊俏的小阿妹,眼睛水灵灵,脸上红霞飞……苏时甜美且夹杂着哭腔的歌声,伴随着匆匆闪过、忽明忽暗的霓虹光,穿越苏州城狭窄的弄堂,拼命挤进唐童的耳朵里,仿佛要硬生生变出一只绳子来,牢牢地把唐童捆住。

苏时说,我一直在等一个人。

苏时说,我会去北方找你。

苏时说这些话时,唐童的身影已经消失的不见。只是空荡的声响仿佛升上了云霄,又缓缓地落在了唐童的耳朵旁。

火车又开动了。

唐童记起北京驶向苏州时,自己看过的一部电影。里面说到:风往哪个方向吹,草就要往哪个方向倒。年轻的时候,我也曾经以为自己是风。可是最后遍体鳞伤,我才知道我们原来都只是草……

唐童想,生活如此,爱情亦如此。

有时候明明是刚刚开始,可结局注定已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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