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俏皮的笑了笑,说:“那你就来抢吧,我死也不走。”
“你不走,那我就留下。我什么都不要了。”
“你舍得留下?你又瞎说了,我不和你讲了。”
“好了,你再好好想想。”我走到她身旁,说,“咱现在说正事儿,你真不打算在这住了?”
“嗯,”她点了点头。
“就这么走了?”
“就这么走,还能咋样?”
“不,我是说,你想没想过,还有什么事儿没办妥的?”
“啥没办妥?”
“我也不知道,”我说,“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你姐姐究竟想干什么,她是不是真的有必要杀了所有人,包括你和我。”
“那你咋看?”她停下手里的活儿,直起腰,脸上突然变的很严肃。
“我想该惩罚的她都惩罚了,连阿兰也是一样,最多再加上我,我朝她开过枪,可你却在关键时候放过了她。
“她能记着吗?”说这话时,我仿佛看见她的泪水已在眼里打转。
“能记着,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每一件事,每一句话她都能记得。你还记不记得那块纱巾?她见你伤心,就让给了你,而且也和你一样的伤心,只有真心善良的姐姐才这么忍让她的妹妹。还有她在外漂泊期间,每隔几个月就跑回来一次,这个家已经没有温暖了,她还留恋什么?她在风风雨雨中所牵挂的就是你,她永远放心不下的小妹妹。
“从你生下来,她就在你身边;她教你说话,教你认字,陪你渡过了寂寞的童年时光。我从你身上就能看到她的影子,她的善良融进了你的性格,她教会了你怎么去珍重感情,怎么去体贴和关心别人。
“最后仇恨虽然使她失去了理智,但可以看到她内心的矛盾;一方面是复仇的怒火,一方面是折磨她的姐姐温情。所以对你狠心的报复之后,她还是留下了你。等她冷静了,她才能体会到,伤害你就等于伤害了她自己。”
梅梅无言的搓着手上的面屑,眼泪静静的落在大铜瓢里。于是那水纹像施了魔法似的迅速而均匀的扩散开,又一圈圈的收回来;水面很快就平静了,依旧反着雪亮的光辉。忽然她伏在案板上呜呜的哭起来,像小孩子似的,哭声里包含了十多年来她所有的无法道破的痛苦和委屈。
我没有劝阻她,有心让她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把所有的宿怨和积愁都哭出来。我甚至有些欣喜,但愿这是她最后一次悲恸,但愿所有的伤害和惊吓从此都将远离她,今后,她将像一个正常人那样平静的生活。
最后我把她拉到炕沿上,她哭的筋疲力尽,趴在我的大腿上,一声不吭,偶尔身子还抽动一下,或者微微的喘几声。她的心跳也恢复了节奏。她叹了口气,稍稍控制了一下情绪,问:“我该咋办呢?”
“咱们应该为她做点事情,你说呢?”
“要不,咱们去找那个箱子吧。”她果然又想到它。
“这是咱们唯一能做的。”我拍了拍她的脊背。
快中午了,雨也停了,大概阴着天,屋里很暗,只有一束被窗棱切割的天光,透过窗纸滤过来,又神秘的衍散开,给每件器物都打上了大明大暗的调子。
“去和面吧。”我推了推她的身子。
她在我的怀抱中,懒懒的不想动弹。我一直在犹豫,是否该偷偷的或者很郑重的像电影上似的吻她的脸,也许这个时候我真的该这么做。正在我迟疑不决的时候,她又轻轻的叹了口气,轻微的像一只燕子在窗口飞过似的。但她没有马上起来,而是先给我安排了活儿干:
“把火烧旺了,然后煮水,准备蒸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