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
土门村,的确土,灰黄和干燥充斥着昴昴梁梁,树枝干枯的刺向空中,瞅一阵硌的人眼睛疼,雾,也不想动,结成白霜严严实实落在树上、枯草上,让人瘆的慌。
天刚亮,除了早起奔自已光阴的人和上学去的孩子,村子里只剩懒汉和将就着可以转悠的老人,这会还在瓷着眼喝煮的没有苦味的败茶;太阳懒洋洋的挂在空中没精打彩的,但是,终究消了霜,村口阳坡很暖,老人们紧一紧筒在袖口里的胳膊,缩一下脖子,靠着墙,蹴在地上东一句,西一句谝闲话。“秃”有人吐一口痰,有打喷嚏揉眼的,抠眼屎擤鼻涕的,完了干皱的脸上没有挤出任何表情,声大者唾沫横飞,无力者嘟嘟囔囔都在努力说,都没有听到什么,又都以为别人都在听自己说话,说的更加起劲,只有耳背的人脖子越伸越长,像一只觅食的乌龟。
忽然,有眼亮者招呼:“ 小小二善来了 ”。这两人是村子里的闲汉,年轻时混吃谝嘴,五十岁左右就加入这些行将就木者的行列,对村子里的闲话,两人各自的看法常常引起老人们的惊乎和赞叹,而两人看法时常相左,故互不相容,貌和神离,若明主共和两党的选举辩论。这时,两人拢拢袖子,与本家长者招呼完,站定,小小用力擤鼻,手一撮,“日”的一声飞在二善眼前地上,二善伸头看,没有见到什么,只看见地上腾起一股土雾;小小尚没有回头,二善“厚、秃”的一声,一口浓痰“唰”一声飞过小小的头,在身后墙上留下一道肮脏的印迹。
小小问二善“昨晚丑丑说你在村子里说我媳妇和村长有一腿,有没有这回事?”二善道:“ 进城一搭里去,村子里眉来眼去,你媳妇那骚情样子,除了你不知道,天下人都知道…… ”。话没有说完,小小像狼一样嚎叫一声扑去,迎面一拳,打掉了二善的帽子,鼻子里血也就出来了,二善也撕住小小,在他面上打了一巴掌,两人抱住,在土里打了起来。
一众老人一齐惊了,齐喝怎么打起来了,除了本家的老人站起来,其余的都没有起来的意思,只是尽量伸长脖子,努力眨眼,把眼屎又糊住的眼睛尽量张开,以便看清土里两人谁赢了架,本家老人也不敢拉,自忖老了怕殃及池鱼,只是乍煞手,嘴里说停手。
过一阵,土雾里逐渐显露出两个呼哧喘气的人。围观者本家的都指责对方的错,立刻分成两派,没有站起来的也马上大声的表达自己的看法,并唾沫横飞的向其他人说,那表情俨然一个有预见,睿智的智者,耳背的脖子依然越伸越长,也是一脸茫然。
两人站起来,二善帽子不见了,脸上血和土糊成一片,看起来有点恐怖。小小衣服扣子扯掉了,上衣后襟吊了下来,像门帘一样摆动。两人都威胁对方,下午召集本家在这里为对方报仇。然后,互相往地上唾一口,扭头就走。
老人们又靠着墙蹴倒,两人各自的本家族人都指责对方,并将历史上对方家族的丑事抖出来,以证明对方的错。其余的人不管谁说都表现出认可和支持,同时夹杂着放屁吐痰声。
冬天的天短,老人们到太阳西斜也没有再见到二善和小小,更没有等到家族间壮观的械斗。风吹着枯叶打在脸上,有点冷,脖子缩了几次,袖口紧了紧,失望的目光暗淡下来。乌鸦“啊、啊”叫了一阵,也飞走了,苍凉的叫声震碎了昏黄的残阳。不知谁一声“二善和小小不来啦吧?”都附一声“回,可能明天来吧”。于是先后瑟缩着踯躅而回,土地上只留下干结的血渍和几块破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