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读《平凡的世界》,被硬核少年孙少平的远行梦深深打动。
他,吃尽苦头,只为打破原生环境的限制,努力拓展自己的成长和生命空间,去争取独属于自己的未来!
他,就像一个朝圣者,虔诚地与苦难共处,奋力投入到更加辽阔的大世界,人生视野更加广阔。
同样是闯世界,不同于“贼娃子”金福为了发财不择手段,不同于“逛鬼”王满银满世界乱串,逃避辛苦的劳作。
很多人为他感到不值:那个捧卷苦读的优秀少年,善良、自尊、自强不息,胸怀磊落、为人坦诚,不管身处何种境界,始终自律,始终坚持如饥似渴地攫取知识的养料。可最后,在吃了那么多苦之后,在痛失最心爱的姑娘之后,在身心迅速成长赢得大家尊敬之后,仅仅是到大亚湾做了一名煤矿工人。
好多读者都希望,作者能不这么吝啬,大方地给少平一个更加荣耀的人生归处。似乎这样,才能让我们喜爱他的心,得到一丝慰藉。
可是,少平自己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生活包含着更广阔的意义,而不在于我们实际得到了什么;关键是我们的心灵是否充实。对于生活理想,应该像宗教徒对待宗教一样充满虔诚与热情!
受时代的限制,以及个人际遇的左右,孙少平离开家乡,暂时达到的高度,让人心生遗憾。但,他的足迹毕竟已经远远超越了他的父兄、他的族人,那里是他赤手空拳为自己开拓的新世界。
在那里,他才是真正完整自由的自己。
02
成长中的少年,你的刻苦最动人。
曾经的少平,也是一个没见过世面,举止局促的农家少年。虽然,基于他家庭的深刻影响,让他内心深植正直善良的根芽,可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他脆弱的自卑,让他躲在最后才去拿自己的黑面窝头,让他盲目挑衅高干子弟顾养民的权威,让他在失去郝红梅的友谊之后痛苦不堪。
是阅读拯救了他。
读《钢铁是这样炼成的》,受到强烈的震撼,第一次知道,在他们这群山包围的双水村外面,有一个辽阔的大世界。他甚至想:如果他也遇到一个冬妮娅该多么好啊!
读晓霞给他带来的《各国概况》,杰克·伦敦的《马丁·伊登》、《热爱生命》。
读《参考消息》,每张他几乎都舍不得看完,他的灵魂开始在一个大世界中游荡。
这些阅读,打开了以上看世界的窗子,让他“可以用比较广阔一些的目光来看待自己和周围的事物,因而对生活增加了一些自信和审视的能力,并且开始用各种角度从不同的侧面来观察某种情况和某种现象了。”
甚至,在以后他离开村子,去外地揽工的时候,也依然没有放弃阅读。书把他从每日的疲惫和辛苦中拉出来,不致于变得麻木不仁。通过不断地读书,少平认识到:只有一个人对世界了解得更广大,对人生看得更深刻,那么,他才有可能对自己所处的艰难和困苦有更高意义的理解;甚至也会心平气静地对待欢乐和幸福。
这些宝贵的阅读体验,都给孙少平带来了弥足珍贵的精神上的享受和满足。为他以后走出双水村,开辟自己的世界,挣脱和超越他出身的阶层限制,奠定了坚实的精神基础。
他的改变也是让人欣喜和振奋的。
他已经不像刚入学那样,老是等别人打完饭才去取那两个黑馍;他渐渐抛弃了这种虚荣或者说自卑,大大方方站在队列中取他的饭。班里有几个家里光景好的同学,甚至成了喜欢他的朋友,有时候他们还背着他给他订一份乙菜呢。孙少平已经隐约地认识到,一个人要活得有意思,不仅是吃好的和穿好的,还应该具备许许多多他现在也不能全部说清楚的东西。
此外,正是因为眼界得到开阔,思想得以涤荡,他才能从对手顾养民身上反思和学习。郝红梅和顾养民越走越近,让少平的好友金波非常气愤,居然找了几个人,把顾养民打了一顿。事后,大家都觉得忐忑,没想到顾养民却并没有声张。
少平意识到:在最平常的事情中,都可以显示出一个人人格的伟大来!
从此,他竟然慢慢和顾养民成为好友。特别是在共同阅读“天安门诗抄”之后,他们对彼此的认识更深了一层,带着互相尊重和佩服,他们的友谊一直维持到参加工作以后。
思想的成熟,让他越来越从容。
姐夫被劳教,父亲哥哥都不在,家里一团糟乱。这时候,少平妥善安排各种事务,成为这个少年在家庭中的第一次高光时刻。
处处与他作对的侯玉英,在大雨中落水,他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救她上岸。
曾经背叛了他的郝红梅,毕业时因为虚荣,没钱还强要面子,偷了供销社的手绢被侯秀英的父亲和同事抓住,他赶去说情解困,自掏腰包替她买下手绢。
他的成熟、仁义、冷静,不但让亲人欣慰,也让侯秀英父亲这样的社会人,深感佩服。
他说:“我是一个平凡的人,但平凡人也能过不平凡的生活!”一个平凡人,也要过高质量的精神生活!
03
桂冠上的飘带,不是用天才纤维捻制而成的,而是用痛苦,磨难的丝缕纺织出来的。
男人的成熟是什么?
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经历了生活的作 弄依然热爱它。
是过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少平高中毕业,先是在村子里当老师,后来当不成了,只好跟着父兄务农。但是,他的一颗心,再也不能屈安于小小的双水村了。
“爸爸,你就让我出上几天门!你年轻时不是也吆牲灵跑过山西吗?我不到外面闯荡一回,一辈子心平不下来。你就让我走吧!我出去,也不是去瞎逛!我也长两只手,兴许还能给家里赚几个活钱。爸爸,你放心……”
这是少平说服父亲时说的一段掏心窝的话:“我不是去逛!我是要出去干点事!”
他渴望的是独立地寻找自己的生活。
他并不奢望富贵,也不是逃避劳动,他只是不愿意一直作为一个不能独立的孩子,受父亲和哥哥的庇护。将来,即便是衣食富足,他也体会不到幸福。
因为,他已经把自己看作是独立的,有个人尊严的男人了。只要能追求到自己主宰命运的自由,哪怕受再多的苦和累,他都甘之如饴。
在黄原揽工的日子,苦到难以想象。风餐露宿,受人白眼,背石头磨烂了的后背,皮肉结痂、再磨烂。
经受了火的洗礼,泥巴也会有坚强的体魄。
这样的生活,让少平褪去最后的青涩,成为筋骨刚硬的汉子。
他并不以此为苦,也没有丝毫的退缩,反倒逐渐形成了一套属于他自己的人生哲学:
是的,他是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为了几个钱而受尽折磨;但他已不仅仅将此看做是谋生活命——职业的高贵与低贱,不能说明一个人生活的价值。恰恰相反,他现在倒很“热爱”自己的苦难。通过这一段血火般的洗礼,他相信,自己历经千辛万苦而酿造出的生活之蜜,肯定比轻而易举拿来的更有滋味——他自嘲地把自己的这种认识叫做“关于苦难的学说”……
在这样艰苦的时期,穿着最破烂的衣服,吃着最难以下咽的吃食,少平依然有自己的生活节奏。坚持给家里寄钱,坚持雷打不动的阅读,坚持在一群打工的糙汉子里,做一个有信仰、有追求、坚毅豁达,让人敬佩的人。
他的心态是乐观的,精神上是富足的。
所以,他偶遇了田晓霞之后,才能以自己独特的气度,征服她。
他俩的相处,是那么自然、松弛,让人感觉不到一点不舒服,没有隔阂,或者谦卑。
“我会找你的!”他主动和她握了手,就转身向街道上走去。
一刻钟以后,她端回一瓷盆炒菜;菜上面摞了一堆馒头。她拿出个小碗,给自己拨了一点菜,又拿了一个馒头,说:“剩下都是你的!”
少平估量了一下,说:“我大概可以消灭,不过,你不要笑话!”他说着就端起了盆子,不客气地大吃起来。
晓霞笑了。她坐在他旁边,把自己碗里的肉又挑回到他的瓷盆里。不知为什么,她这举动使他想起了润叶姐——那种黄土高原姑娘们所具有的温暖的亲切感……
少平和少安,同一个家庭的两兄弟,身上有着许多相同的优秀品质,但是,对于爱情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
少平没有像哥哥少安那样退缩。他绝不会为了逃避不可能实现的爱情,就匆忙地给自己找个农村姑娘。在少平心中,无论命运会怎样无情,他从来就没准备过要屈服,他一直都让自己活得像一个勇士,毫无顾忌地勇敢争取,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无限可能的未来!
田晓霞这个敢想、敢干,有思想、有见识的好姑娘,真心喜欢着孙少平。喜欢他不伪装自己,活得真实、勇敢、自信、自爱,脚踏实地,并不因生活的窘迫就感到自己活得没有意义。后来,她一直亲昵地称呼他为“掏碳汉子”。
她看得出来,少平甚至对苦难有一种骄傲感——只有更深邃地理解了生活的人才会在精神上如此强大。
最艰难的时候,遇到最美好的姑娘,谈一场最纯洁的爱情。
这是人生,对这位少年勇士,最慷慨的馈赠。
生活不能等待别人来安排,要自己去争取和奋斗;而不论其结果是喜是悲,你总不枉在这世界上活了一场人。有了这样的认识,你就会珍重生活,而不会玩世不恭;同时也会给人自身注入一种强大的内在力量……
04
其实,作者一直都是偏爱孙家这两个年轻后生的。
努力,就有回报,虽然历尽坎坷磨难。
优秀,就有同样优秀的姑娘喜欢爱慕着他们,虽然最后的结局让人那么痛心。
在和少平约定好见面的前两天,晓霞在采访中,为了救落水儿童,牺牲了……
痛苦的少平出了事故,脸部受伤,留下了巨大的伤疤……
他,始终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即便是拼尽全力,努力向上,赢得的也是一份脚踏实地的平凡人生。
可是,这不正是真实的生活吗?
我们,多少和少平一样的青年男女,出身于微末,却从不自我放弃。通过不懈的努力,改写父辈的人生轨迹。
我们都大富大贵了吗?那些命运青睐的幸运儿,毕竟是少之又少,更大多数的人,都只是脱离原生环境的羁绊束缚,成为父辈眼中值得骄傲的子女,过上了让他们羡慕的更好的生活。
依然平凡,精神却贵不可言。
是的,他在我们的时代属于这样的青年:有文化,但没有幸运地进入大学或参加工作,因此似乎没有充分的条件直接参与到目前社会发展的主潮之中。而另一方面,他们又不甘心把自己局限在狭小的生活天地里。因此,他们往往带着一种悲壮的激情,在一条最为艰难的道路上进行人生的搏斗。他们顾不得高谈阔论或愤世嫉俗地忧患人类的命运。他们首先得改变自己的生存条件,同时也不放弃最主要的精神追求;他们既不鄙视普通人的世俗生活,但又竭力使自己对生活的认识达到更深的层次……
正如一棵树,枝叶可以任意向天空伸展,可根深深地扎进泥土……
就像少平给妹妹兰香的一封信中所说:
我们出身于贫困的农民家庭——永远不要鄙薄我们的出身,它给我们带来的好处将一生受用不尽;但我们一定又要从我们出身的局限中解脱出来,从意识上彻底背叛农民的狭隘性,追求更高的生活意义。
首先要自强自立,勇敢地面对我们不熟悉的世界。不要怕苦难!如果能深刻理解苦难,苦难就会给人带来崇高感。
什么是人生?人生就是永不休止的奋斗!只有选定了目标,并在奋斗中感到自己的努力没有虚掷,这样的生活才是充实的,精神也会永远年轻!
一个人的一生应该是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保尔·柯察金,《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主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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