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没有赋予我美貌和财富,也没有赐我一个煊赫的家庭出生。然而上天也没有遗忘我,给
了我别样的经历,陪伴我走过童年、少年、青年,一路走来,一路享受别样的生活,这就够了。
出身农民,少时家庭贫寒,能够温饱已经很幸福。8岁时,该上学读书了,到学校报到,老师说生日太小要等一年,妈妈认为等一年更好,可以带弟弟。9岁读书,已经算大龄了,每次填年龄总羞于被人看见。家里除了学校发的课本没有其他任何课外书籍。后来爸爸买来一台收音机,红灯牌的,一个长方形的黑色盒子,那是我们家最贵的家当,是我们家的宝贝。
吃饭时,收音机里有单田芳说书,在惊心动魄的故事里粗茶淡饭变得香甜可口,听小说还是吃饭都是津津有味。傍晚急急忙忙在田野割好青草,急速回家拧开收音机,“嗒嘀嗒,小喇叭开始广播了”。最美的是雨雪天,大人不用出去干活,可以一整天听收音机,爸爸还会给我们讲解其中况味,妈妈炒一些蚕豆来吃,那是童年我们家最温馨的日子。
有收音机陪伴的童年,有单田芳和小喇叭相伴的快乐,这就够了。
小学三年级时,很幸运被老师选为“六一”儿童节学校观众代表,可以去镇上大礼堂观看乡里儿童节的演出,碰到住在镇上的堂叔(平时没有往来)。因为要捎带一点什么东西,演出完毕后去了堂叔家,那叔叔在邮局工作,有比我小的两个男孩,在他们家,我看到了许许多多多的画报,被随意扔在地上。我感觉真像饥饿的人见到了面包,我就坐在这些画报中,一本一本贪婪地看着。
我从来不知道,除了语文课本,还有这么好看的书,还有这样有趣的故事。离开的时候,那叔叔见我如此喜欢读书,答应我借一本回家,我借了最厚的《西游记》,因为这本书那样厚,我可以读很多天。那个暑假我12岁,已经每天被妈妈带着出工挣工分,可每天午后最热时候有1个多小时的空闲时间,那是特别安静的时候,大人都在抓紧休息,我坐在后门青石板上,看《西游记》,蚂蚁在我身边忙碌觅食,蝉儿在树林里交头接耳,我沉浸在唐僧师徒和妖魔鬼怪的大战之中。
有《西游记》相伴的少年,青石板上清风袭来的夏日午后,充满神秘色彩的天空,这就够了。
中学里,班主任建议每人带一本课外书创建班级图书馆,我很兴奋,家里没有课外书,于是拿出积攒已久的零花钱去买了一本郭沫若的《女神》,先自己看,看不懂,想是我看书太少之故。我把新书交了上去,想尽快看到同学们带来的书,但是没有,其他同学没有交,班主任似乎也忘记了自己的提议(这件事让我对班主任意见很大,从此不相信他说的一切)。
那时的阅读依然微乎其微,但是我想方设法去找书来读。读到李存保《高山下的花环》,记得那是封面已经破烂不存的杂志上的第一篇,我边读边哭,每个细节反复读反复哭。第一次感受到文字还有催人泪下的力量。我郑重地把那些闪烁光芒的句子抄下来。再读到王蒙诗《青春万岁》时,恍然明白《高三下的花环》中那些让我敬佩的灵魂,他们果真就是青春万岁。我激情澎湃高声朗诵这首诗,眼前是青春英雄的面影。
中学里印象深刻的还有读石评梅和高君宇的爱情故事,陶然亭里的约定那样执着,个人的爱情在民族的命运前更为凄美,被“生如夏花般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这样的人生所倾倒。 从那时开始摘抄……随着摘抄本渐渐丰厚起来,我开始喜欢上诗歌,开始在日记里作诗。
有诗歌晕染的青春,天空也变得多情而色彩斑斓,小小的摘抄本是一个随身带的香囊,我命名曰《野芳发而幽香》,感觉沐浴在香氛里,这就够了。
在荒寒的岁月里,我没有外婆或爸妈讲故事,也没有书香环绕的家庭,但我没有冻馁之虞,我有那尽知天下事的收音机,我有意外邂逅的《西游记》,还有被文字激荡敏感的青春心灵,这难道还不够吗!
【无戒写作日更营-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