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今年已经七十多了,一直硬朗,但也不知道怎么了,却在今年夏天一夜之间脑梗偏瘫了。一家人七手八脚的把李叔送去医院,还好救治的及时,人抢救了会来,但半边身子却不能动了。这一下子就需要人伺候,按说李叔有两子一女,还有退休工资,那个孩子来伺候都问题不大,但偏偏这个问题不大的家庭,成了大问题!
李叔退休之后,一直跟着小女儿生活。女儿女婿都是我们厂的工人,女婿还是一个车间的副主任,人还不错。这些年,没听说和老丈人有什么矛盾。但自从老丈人瘫痪之后,就挺不住了,要求大舅哥和二舅哥分担老人的养老问题,因为这事一家人已经商议了好几次,但李叔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一直在很明确的拒绝,拿钱可以,但把老爷子接自己家去谁都不愿意。
最后没有办法,只好申请调解室先期进行调解,最后要是调解不好,只好去法院。看到要求我也是一阵的头皮发麻,都一个家属区住着,要说李叔家里的事一点都不知道那是胡扯。就因为知道一些,才感觉这次调解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李叔的长子李建国是算是家里比较有成就的孩子,现在自己经营者一家小工厂,算不上什么大富之家,但比我们这些靠工资吃饭的人要强了不少。且今年才五十刚露头,孩子也都结婚生子了,工厂交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管理,自己只是负责一些大方向的事,空闲时间多,按说应该是照顾老人的最佳人选。但李建国根本没有丝毫把父亲接过去的意思,甚至在赡养费上也存在争执。
老二李建军,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到了本市的一家事业单位,老婆是教师,两口子同岁今年都四十六,还都是单位的业务骨干,工作繁忙,唯一的儿子在外地上大学。对于赡养费上的问题,老二到没什么意见,甚至多拿几个钱都行,但要说跟前伺候,根本做不到。
老三李冬梅,女婿王晓乐,都在本厂工作,王晓乐是车间副主任,李冬梅在车队负责管理。一儿一女都还在上学,家里负担重,两个人每个月的工资几乎都投在生活上,余力不多。能出一些赡养费,但也就是几百块钱,距离李叔的需求可以说相差甚远。
在没见他们三家人之前,我自己私下里在办公室中算过,李叔现在一个月的退休金才三千一百多,但每个月光医药费就要纯支出两千左右,如果三家都不愿意伺候的话,雇一个全职的保姆一个月就得六千。再加上一个月的吃喝水电,怎么着还的三千。这样一个月的费用就会达到一万一到一万三左右,扣掉李叔三千的退休金,每个月要有一万的缺口,三家平摊的话一家最少也的拿三千。这三家里面,只有李建国可以很轻松的拿出来,李建军家出的起,但对于生活质量来说会下降很多,而老三李冬梅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出。
所以这次调解的难点就是老大李建国,只要老大点头愿意负担,可以说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但偏偏出问题的就是老大家。
这话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当年李家碰到了三件大事。一,李建国下岗,两口子带着两个儿子生活艰难。可以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二,李建军的老婆生了儿子,李建军单位的福利房也下来了。添丁进口和乔迁新居可以说是双喜临门。三,李冬梅出嫁,嫁给当时还是工人的王晓乐,但由于王晓乐不是本地人,结婚后就直接住进了老丈人家的房子。
当年被逼无奈的李建国,就想到利用自己的镗缸手艺混口饭吃。但投资一个镗缸店的先期投资虽说不多,但也得有几万块钱,主要是各种专业设备贵,但好在是一次性投资。李建国就去找了自己父亲李叔,希望能借一些钱出来应急。去是去了,钱非但一份没借到,还反过来被李叔安排替自己的兄弟买房筹款。
当初的过程,已经是无法追究了,我们看到的结果是。当年李建国低价卖了自己在老家属区的房子,大概卖了六万块钱,除去自己购买二手设备和租房的用了四万块钱之外,剩下的两万,一万给了弟弟李建军买房,另外一万给了妹妹李冬梅作为哥哥的礼金。因为这事,老大媳妇当时在家属区哭的是呜呜滔滔的,嚷嚷的整个家属区都知道。虽然大伙表面上都么说啥,但心里还是有些戚戚然的。老大家都揭不开锅了,还逼着拿出两万来资助弟弟和妹妹,这在一般的家庭根本无法想象。
从那以后,李建国两口子就带着两个儿子,没黑没白的干,把一个小小的镗缸磨轴的小铺面经营了成今天这个局面,还开了自己的钢管厂和模具公司。
所以当我看到李冬梅送来的调解申请的时候,那是心里一紧啊!这事绝对可以算得上今年最棘手的调解案了。果不其然,在通知了老大之后,李建国连来都没来,只是派儿子送来了一张协议书。协议书是二十年前签订的,全家人的名字都有了,李叔的,老大的,老二的,和老三的。协议内容很简单,李叔同意老大卖房,但老大得拿出两万分别资助弟弟和妹妹,以后李叔的生老病死就和老大没关系了。病不叫老大伺候,死了也不用老大埋。协议上写的可以说是一点缝隙都没有。看着这样一份协议书,我和我们主任都是一阵的头疼,有这么一份东西在,即使金牌调解员也没用。
我们赶紧的联系老二和老三,询问到底有没有这个东西存在。两兄妹到也利索,说当时是有这个东西在,他们也承认。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啊!这个东西本来就不合法,违法的协议书根本就没有法律效力,所以还是要求我们去调解。甚至老二还问我们,送来的协议书是不是原件,要是原件的话就撕了吧,这玩意当初就是写着玩的,不能当真。放下电话的我和主任都傻了眼,这该怎么给老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