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堂哥的母亲重病住院,从发现病症到确诊到离世,前后才不过十几天的时间,这十几天他始终守在母亲身边,安慰她一切都会好,转身却在医院的走廊红了眼眶。他不止一次向我诉说他的悔恨与焦虑,母亲还没能看他结果,这是她最牵挂的事情,为此他甚至低声下气地祈求前女友的回头。即便这样的行为让他觉得对不起自己一身的军装。
终究还是遗憾地走了,在手术室外他已经知道一切都太迟了,抱着希望的绝望是什么感觉我很明白,所以更加痛心地陪着他一起承受着最后的痛击。
办完丧礼的第二天他要回部队了,父亲一生被母亲照顾的无微不至,没了母亲甚至连自己的衬衣在哪里都不知晓,他们伉俪情深,青梅竹马的感情瞬间没了安放之处,打击可想而知,看着一夜苍老的父亲,他给姐姐打了电话,商量着让父亲到上海散心。自己背上行囊去往救灾区,当时恰是南方受洪涝灾害影响,各地灾情严重,他所在部队为前线抗灾主力,身为指导员不能置身事外,他告诉我,身累了就容易忘记心里的累,忘记母亲离世的事,一切就不会那么难熬。然后有一天他终于回到部队可以休息了,拿着手机刷朋友圈,朋友们都留言让他注意安全,可他的心始终空落落的,我说,大家都很关心你。他说,我知道,我只是还无法接受,母亲再不会打电话给我的事实,以前每次我有任务她总是担心受怕,我出任务多久她就在庙里求佛多久,一结束任务就能接到母亲的电话,她不知道一天打多少次,哪怕知道出任务的时候他手机从来都关机,时间久了,他也养成了一结束任务就开机的习惯,习惯母亲总交待着琐碎的一切。
他红着眼眶,始终没有哭。我小心翼翼地说,如果你想哭我可以走开。他却说,我已经哭过无数次,在心里。悔恨的时候,愤怒的时候,悲伤的时候都想狠狠地哭一场,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痛是怎样的无药可救。可是,那又能怎样?
他说,母亲走之前什么都说不出了,只是关切怜爱地看着他,千言万语都比不过这一点难舍依恋地眼神,他上前握着母亲的手,说:
我会好好地走下去,照顾好父亲,照顾好自己,你好好地去,别怕,我们都会好好的。
你会怕吗?我问他。
很怕。我很怕,回到空荡的家里的时候、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家里电话无人接听的时候,怕的要死,怕面对无母的事实和失去至亲的锥心之痛。可是,人生一梦,终究是一场归途,必须要往前走才能看到终点。前进着前进着,伤口自然就会愈合,痛苦自会散去了。
我想,他会好的。12月,他养了一窝小军犬,它们简直腻人到恨不能天天挂在他的腿上,朋友圈上的照片,他被它们扑到在地哈哈笑,一脸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