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送花没有,美女?”
七夕节的晚上九点三十八分,手机嗡嗡的震了几下,在信息预览框里,我完完整整地看到了这条令人啼笑皆非的短信。
“哪有啊,刚来人都没认全呢,”我快速地手指翻飞,送出了本能的回答。确实是刚来不到半个月,她居然就奢望有人能给我送花?!
“今晚这会儿在干什么?店里人爆满,到现在还在排队,都是对对(情侣)。”隔了两分钟,细小的震动后再次看到了她的信息,我看着短信键入框上的这行字笑了,估计她这会又在心里嘀咕,“一到节假日就闹人灾,有那么好吃吗......”。
在回复完“刚从教室回宿舍”几个字后,她的短信就没有那么迅速了,玩手机等了十几分钟后,猜她应该已经又在忙了......
这样的对话时常会出现在我和她之间,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这种轻松莫名的感觉,像是多年的死党,无话不谈的闺蜜,跨越了母女之间模糊的界限,成为了彼此最特殊的朋友。
然而在我小时候,我和她却完全是另外一种场景,我梗着脖子,她拿着扫帚,就那么对立着,她暴跳如雷地边打边骂,我流着眼泪就是不躲也不说一句话,这是八、九岁时候的事,好像是因为我嫌她给的零花钱太少,拗着不肯去上学。再小一点的时候,是因为我放学不回家,跟她认为的坏女孩去摘花,还有看到班里的小朋友都有爷爷奶奶陪着上学,就非要奶奶也陪我的时候,可是她打过骂过之后,却还是会多给些零花钱,把我摘的花好好地插起来,放学的校门口,远远地就能看到她红色大衣的身影......
上小学之后,我被送到了外婆家那边的小学,一周才能看见她一次,忙起来就半月一月地见不着,于是在每个星期五放学后,我总是会一出校门就伸着脖子往外婆家的门口张望,如果看到她也在站着等我,就会有莫大的高兴,撒开腿就往回跑,如果她能带我回家过周末,就是那个年纪的我觉得的全世界最幸福的事。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我就像个假小子,头发永远是板寸,脸、脖子和胳膊腿没有一个地方不是黑乎乎、脏兮兮的,她说我像扫帚,又瘦又脏......那几年里没有和她犟的记忆,聚少离多的生活让我对她产生了巨大的依赖,有一次在大澡堂洗澡,我不小心摔倒了,头重重地磕到了地上,虽然后来医生说不严重,但她还是答应那天晚上陪我回外婆家住,我就开心地忘了疼......
后来离家住校,一两个月回一次家,她就忽然变成了一个大厨,每次都恨不得把所有我爱吃的都做一遍,而我也成了一回家就变吃货,嘴里塞的鼓鼓囊囊,像抹了蜜似得夸她做的饭比外面的好吃太多了,这不是假话,她的厨艺真的很好。
其实比起她的厨艺,她上学的时候学习更好,她很聪明,理科尤其好,但是因为英语成绩差,没有考上学,有时候回想起来,她会感叹要是当时英语再好一点点,也许这辈子就换个活法了。从那时开始,短信成了我们的媒介,手机那端的她渐渐地像换了个人,会调侃我,有事会咨询我的意见,会豪情壮志地给我说她的生活计划,会向我吐槽弟弟不回她短信,不重视她,更多的时候会只发一句你干嘛呢,就像平淡岁月里的日常好友......
她这样一个有些矛盾的人,总是很看得开,生活的棱角从来不会磨平她的什么,反而是她像一团棉花,一汪清水,包容着并不顺心的琐事,潺潺地抚过跌宕起伏的日子。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她也会因为压抑的心情而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哭哭啼啼地诉说好久,啰啰嗦嗦地从现在说到过去,又从过去展望到未来,直到所有犄角旮旯的情绪都释放完。我不否认她的平凡,她就是一个毫不起眼的中年女人,在漫长岁月里勤勤恳恳地劳作,为了她热爱的子女和家庭,乐此不疲地奉献着她的精力、她的人生,在渐渐长大的孩子面前,慢慢地退化成了朋友的角色,在她能看到的最远的地方,和我一起嬉笑怒骂聊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