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
我的爷爷在我记忆里是个性格很刚强,很大男子主义的人。记得听爷爷说,他年轻的时候上过战场,出远门赶过马,熬过了五八年的大饥荒……经历过战乱,文革,饥荒的爷爷是个很独立特行的人。爷爷全年都是冷水洗脸洗澡,从不饮热水,从来不穿袜子,不封建迷信……像算命这类的从来不屑,从来不吃药打针,就是不信医,这个是很少见的一种怪癖。我记得爷爷总是说,“医生只能医病,不能医命”,“阎王叫你三更死,不能留你到五更”……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总是扛着就熬过去,实在熬不下去,他也有他的办法,胡椒研磨成粉末就这面条辛辣的吃上许多,发一身汗再扛些日子……爷爷的牙齿也是常年喜食甜食,也不知道怎么保护牙齿,坏了就是自己拿钳子一颗颗拔下的,最后一颗牙也没有,也从来没有想过按假牙……爷爷的脾气不好,爷爷要是生气发火了,家里人大气都不敢喘,奶奶也从不和爷爷争执,逆来顺受,等爷爷消气了就自然好了。没有上过一天学的爷爷也有家规: 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从来不说话,吃饭就只是吃饭。睡觉就不让从不让说话了,睡觉就好好睡觉。
我们那个村叫菜园村,这个村家家都是种菜为生,主要的经济收入就是菜地收的菜。我们家有好多块菜地,在小河边有大小不一的四五块菜地,在另外的一个小池塘边还有几块大的菜地和一件堆杂物的小房子。我们小的时候的记忆里,爷爷奶奶都是围着菜园子转,每次回家找不到爷爷奶奶,跑到菜园子里必定能找到他们的。菜园子每个季节都种不同的蔬菜,小白菜,小青菜,豆荚,四季豆,缸豆,黄瓜,胡萝卜……家里从不上街买菜,都是吃菜地种的应季蔬菜。爷爷每周都去集市买点肉给我们改善一下生活,那时只要有肉吃我们总是很欢喜。奶奶生病后,我们家挨着马路边有一块地被私人征用,协商后赔偿了好几万元。这些钱爷爷奶奶留了小部分钱养老用,我妈拿了大部分钱在小池塘边的那几块菜地上,盖了三间小平房。从此手上有点钱的爷爷就没有再干农活了,至多就是干劈点柴,整点煤的家务活了。整个菜园子就荒芜了……
奶奶也去世后,爷爷开始是松了口气。但从此也只有孤独和寂寞陪伴着爷爷,爷爷还是很早就起床,洗个冷水脸后就出去大街上绕一圈,回来喝口酒后晗块糖。就坐在火塘的墙角下咕嘟咕嘟抽着水烟筒,呼出的白烟伴着不断的咳嗽声……有时候会坐在那唱几嗓子,爷爷以前也是爱玩、爱跳、爱唱的。白天爷爷总是去街上散逛闲聊半日,买点吃食就回来了。要是再无聊就再出去河边,菜园子里转一下。后面几年爷爷好像是找到什么精神寄托的事业一样,喜欢购置各种锅碗瓢盆。说没有给我哥他们留下什么,买点碗筷家什给他们日后使用。 爷爷的饭食也是异常的简单,早饭不吃。一日两餐,用小锅煮一锅饭,再随便整一个菜就吃饭了。 奶奶去世后,我上高中了,有很长时间和爷爷住一起。爷爷每天叫我起床,给我准备两顿饭,还买些饼干给我下晚自习后当宵夜。我每天中午放学骑着自行车走到村口,爷爷看见我就会转身回去把准备好的饭菜端桌上我们一起吃饭,我记得我总是和爷爷说叫他不要等我,可以先吃留给我,我在学校吃过早餐的。可是爷爷还是每天都等着我一起吃饭。我也会给爷爷洗衣服,帮爷爷剪脚指甲(爷爷老花眼看不见)。因为爷爷老花眼我还带着爷爷去配了副老花镜,偶尔爷爷也会带的。后面有次生病我就去找我妈,我妈带我去看病。有段时间我就没有和爷爷住了,爷爷还专门走路去外婆家那边看我。那时候我性格也叛逆,爷爷做的菜确实很是难以下咽,有次的冷饭放在橱柜被老鼠糟蹋了,还有老鼠屎在里面。我硬是不吃,最后受不了爷爷的说教,我吃了半碗。从那以后我很反感回爷爷家吃饭,爷爷也总是要追问我回不回家吃饭。有次我居然发火了,我说不要问。爷爷说你不要生气,我就问一下,当我爷爷说出这句话我时候,我推着单车走出大门,我眼泪就流下来了。我真是悔恨我那个臭脾气。后面我都不记得我怎么就没有和爷爷住了,我妈是怎样把爷爷接到我们家那个饭店住了几天,最后又是怎么回去的,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高中补习那年我性格很孤僻,不愿和班上的任何一个人说话,我一心只想着要考上大学远离那个家。
爷爷最后那一年总是说感觉奶奶就在身边,那个小时候就夭折的嬢嬢也还在,还有我的父亲……嬢嬢们还是会偶尔的来看望爷爷,爷爷的衣服也是我大嬢嬢经常背回去洗干净了送来给他。成年人了都有自己的家庭,也不可能时刻的陪在身边。老小老小,爷爷也不例外,老了就像小孩一样,希望的就是有人多陪伴他。可是我们一个人都没有做到,爷爷就有些心寒,有些作。最后爷爷躺在那个老房子里,自怨自艾,感慨晚景凄凉。精神支柱坍塌,不好好吃饭,不再上街,本身身体硬朗的爷爷,最后枯瘦如柴,硬是活活的作死。爷爷死那天我在场,还没有咽气的爷爷没有意识只是喘,我眼泪不停的掉下来掉在爷爷身上。有个老者还提醒我不要掉眼泪在爷爷身上,不然以后梦里都见不到爷爷……和一个亲戚因为爷爷的事情争执了,下午要上课,亲戚都让我回学校上课,我回到学校下午的课我都是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哭了一个下午,眼睛都哭肿了……
爷爷在的那几年,到爷爷去世,我妈和几个妯娌的关系一步一步恶化到极点。爷爷出殡那天因为我妈的关系几个嬢嬢都没有披麻戴孝,好好送一送爷爷最后一程。爷爷去世了,老房子空了。我随便上了个不入流了大专,也只是想逃离这个家。十多年间我的记忆都淡化了,只是我妈的仇恨没有消退,只要提及嬢嬢们,还是污言秽语的满口骂娘。很久很久以前,我妈就不能影响我们,爷爷奶奶在我们心中的位置。我总是无数次设想,我的父亲要是一直活着,我的爷爷奶奶晚年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光景;我的父亲要是活着,我们四个姊妹也不会是这样的命运……在这个家我们或多或少的会感觉有那么一点的温暖……
对奶奶的愧疚是我没有照顾到位,对爷爷的愧疚就是没有给他够多的陪伴。“子欲养而亲不在” 对不起,曾今的岁月……
2020.6.6于昆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