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推动摇篮的手，能够推动这个世界，这句话的意思是女人，或者说母亲，她蕴含着无法想象的力量。

——《朗读者》

文/蒙初凝琪

月娥弯腰，为睡着的女儿轻轻地拽拽被子边，怕凛冽地寒风利用空隙钻进女儿的被窝，怕女儿羸弱地身子会更加雪上加霜。月娥的腰不好，再次挺直身板时，动作很慢、很慢。

连日来的睡眠不足，已使这位母亲精神不振，她直直地注视着女儿，纵然女儿睡觉时戴着口罩，遮盖了清秀的容貌，只露出一双阖着的眼睛，那也是百般看不够，知道马上要为女儿做一件大事，月娥始终不愿立即离去。

“月······月娥，记者同志们都已经到了，咱们去吧。”

月娥的丈夫何松推开病房的门，发现空气太安静，怕吵到女儿的安歇，他粗犷地声音骤然变调，和风细雨地提醒媳妇该走了。

几步远的路，丈夫忐忑不已，担心媳妇没见过世面，人多怯场，不断叮嘱：“你准备好了吗？见到记者后，你啊，要多介绍，只有他们了，咱翠儿的唯一希望，筹够这次骨髓移植的手术费，翠儿的白血病就能治好了，她就能像正常孩子一样······。”

“恩，我一定好好说，我求他们救救我女儿，求他们······我女儿马上实习转正了，她的人生才开始，我给他们当牛做马，我求他们······”

媒体的力量永远不容小觑：朴实的月娥一家是如何砸锅卖铁进城为女儿治病，翠儿花一般的年纪又是如何勇敢乐观地与病魔抗争······。

一系列的感人事迹经各大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果然吸引了社会各阶层的爱心人士关注。他们怀揣爱心来到翠儿的病床前为她加油打气、默默地在枕头下塞了善款就离开，甚至还有简朴善良的老大爷，用平时省时间用靠扫大街和捡垃圾攒下的钱捐给这个可怜的家庭。

月娥默默地看着众筹来的善款数目不断地慢慢累积，她感激、她愧疚，而眼前又仿佛看到了自己女儿面色红润、健康、幸福地生活的样子。

月娥想，世上好心人多，等手术费一点点筹够了，善款若有剩余，善款是别人的爱心钱，肯定是要转捐慈善机构，让更多有类似伤心经历的家庭也能获得温暖，同时，她要让女儿记住这次的人生磨难，做个有用的人，当别人需要帮助时也要倾囊相助。

一天，病房里迎来了一对陌生夫妇，大家认为会像以往一样，这一对夫妻是来捐款的，可是，怪怪地是他们话不多。

进来的女人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包裹，有些不自然的微笑，神色还有些恍惚，踌躇在男人身后，那个男人相对比较礼貌，他示意月娥两口子门外说话。

医院走廊。

“你好，我姓佟，这是我爱人，我······。”

轻轻关上病房的门，佟姓的男人开始自我介绍，可是，话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他身后的女人突然上前，重重的扇了月娥一个耳光。

这一记耳光，猝不及防，惊得全场哗然，在场当事人和刚巧路过的人都瞠目结舌、始料不及。

打了人的女人情绪更加激烈，她软瘫坐在地上，冲着月娥声嘶力竭地哭喊：

“你偷我孩子，你还我孩子，你还我孩子，她不叫何翠，她是我女儿彤彤，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她，没到半岁你们就把她偷走了，你们这帮坏人，她是我孩子，我的女儿啊，你还我女儿！”

一切来的太突然，这女人失魂落魄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医院走廊，有些病房的患者和家属纷纷探头旁观，过路的驻足远观，都在想一个问题，什么情况？

姓佟的男人搀扶起地上的她，一双虎目含着泪向月娥两口子平静地讲诉：

“她打人不对，我向你们道歉，25年前，我们有过一个孩子，孩子半岁时被人贩子偷走了，我和我爱人找她至今，那天看你们在电视上，我爱人一眼就看见女儿……你们的女儿……手臂上的胎记，她肯定地说是彤彤，我拗不过她，托人调查过，从医院保洁那也得到了孩子头发去做DNA，结果99%相似度，何翠确实是我们的彤彤。”

说到这，男人的声音明显颤抖，他顿了顿，接着说：

“如果孩子小，我们一定会要回她，可她现在长大成人了，是大姑娘了。不管我们多恨你们夺走我们的孩子，在电视里，我们的确看到了彤彤有多爱你们，她长大了，我们尊重她的选择。等她病好了，她想认我们就认，不认我们······我们也理解，没关系，我们能看看她……挺好的。为了孩子，你们一点一点的辛苦筹钱，也不容易，不过，我们也带来了一点，你们可以不用再筹钱了，这是彤彤自己的钱，改一下户口，这钱你们拿走吧，上面有我们的联系方式，决定了给我打电话……我们先走了。”

月娥沉默了，但她很激动，泪珠在她眼窝里打转，接过那男人手里的包裹后，她发现里面是一本16开的装订册子，看样子有些年头了，上面封皮上印着的几个字，她明白那是什么，明白到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她掩面而泣。

月娥将它撇给丈夫，冲上去拦下孩子的亲生父母，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清泪直流：

“大哥，对不起，我们不对，我们什么都不懂，别人说有孩子可以买，我太想做母亲了，我没想过孩子是从你们手里生生被偷走的，25年啊，你们怎么还会有孩子的一份保单可以用？翠儿竟然有保险，翠儿竟然有保险，我要是知道她有这钱，我还费什么劲筹钱啊！你们······是真爱她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月娥丈夫何松也看到了那册子，上面赫然印的是四个大字——福寿安康，一份保险合同，是啊，孩子丢了，保单却一直有效，可怜天下父母心，将心比心，何松唏嘘不已，低下了头。

何翠的亲生父亲，仰首，不让眼泪划下来，他慢慢扶起月娥，哽咽的声音再次响起：

“拿去吧，这钱就是她的，孩子满月那天，我和她妈妈给孩子投保的。孩子丢了之后，我生意黄了，和她妈妈全国各地的走，想尽办法寻找孩子，被人骗过，尝遍了绝望。可就算再绝望，再走投无路，她妈妈始终给孩子交着一个月两千块的保费。我跟她讲，孩子可能不在人世了，她妈妈不信，我问她，那谁会知道咱孩子身有20万可以用来治病的钱？也许孩子压根不需要呢？钱花的没用！我几次三番劝她退保，她都不肯，她说她没当好一个母亲，把孩子弄丢了，但只要每个月扣着保费就是跟孩子还有着联系，对孩子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终于有一天保费不用交了，她妈妈就念叨着，彤彤应该满10岁了，她长得什么样、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这几年，我爱人精神不大好了，时清醒时糊涂的，亏了她当初的坚持，我们两口今天也有能力救女儿，20万留着用吧，用不了的话也不用还给谁，留着彤彤结婚，你们决定了。我今天也是带她去医院复查的，先走了。”

说完，丈夫搀扶妻子，落寞地离开了医院。

何翠出院那天，月娥带着她，来到了何翠亲生母亲所在的精神疾病康复中心。

“我的女儿叫彤彤，你有她消息吗？”

母亲见到何翠，已认不出她是谁，见着她，反复念叨着这些年逢人就问的那一句话。

“我的女儿叫彤彤，你有她消息吗？”

何翠跪在亲生母亲面前，眼泪簌簌而下，微笑地对母亲说：

“妈，女儿回来了。”

这座城市，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女儿的一声妈，天地都静了。

——完

后记：

《母亲的力量》最早是给公司寄的一篇有关保险主题的稿。

那天，在下班路上的夜色里，我心不在焉地走路，脑袋里想着要给我单位中国平安写什么呢？

耳机里，音乐播放到了赵薇《亲爱的小孩》。

正是这首歌，我联想起之前看过的由黄渤、赵薇、张译主演的同名找孩子的电影，继而想到了——【孩子】。

我问自己，如果一位新晋母亲给孩子买过保险，可是后来她孩子丢了，那她会把孩子的保险退了吗？

我眼前好像看到了一幅画面。

一个情绪崩溃的母亲上去就给另一个人一巴掌，然后，自己反而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她撕心裂肺的喊着：

“你偷我孩子，你还我孩子！”

想到这里，我感觉自己身临其境，感同身受，并且，瞬间泪奔。

我依旧在走回家的路上，其实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因自己在虚无的情感上被一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止都止不住的脑洞把自己整哭了。

于是，因为这大脑虚构的打人一幕，我决定到家就把这个故事写出来。

不管写的好不好，就一点一滴的，从头到尾，把自己突如其来被感动得碎了一地的心，划拉划拉重新装回去，去当一名旁观者吧——冷静、理智得用文字描述出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

到了家，我一直不动地方的写，因为自己懒写不了太多，最好就一个主场景，主题在对话里。

怎么开头切入，怎么结尾，好像都顺理成章、一气呵成、一马平川似的就在那里等着我朝花夕拾呢，思路没有遇到过死胡同。

但是，因为本身我不是母亲，很怕自己感情不到位，写不出那种想要的真感情，我便想了个办法，手机单曲循环听着《亲爱的小孩》这歌，始终让自己情绪陷入低落、沉重、悲伤的里面，尽管这样挺伤自己的，但是只有写的人这样了，看的人才有可能这样，才有可能影响别人的心理，让他们明白写的是想表达什么。

就这样，同故事里的两个妈妈、两个爸爸一起低落、一起沉重、一起悲伤。

开篇，最好用月娥开篇的小心翼翼让让大家相信月娥是亲妈，这样后面孩子真正的妈妈出现就叫做反转了，嘿嘿。

过程，一个跨越25年的故事，只有用对话的形式才能缩短文字，想用最少的描述讲一个故事，提前设计好。

好在，最关键的何翠亲生父亲讲的那大段代表着事情的来龙去脉的话，因为涉及保险主题，我比较熟悉，也算一气呵成。

结尾，那句“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借用的是《红楼梦》里的一句，我坦白，嘿嘿。

下班到家19:30开始，到00:30左右搞定！还不算写完之后反复修改的时间呢！

我想，我通过它体验了一把当编剧的心路历程，干什么事都得磨、得伤，但依然感到快乐，为什么呢？因为感兴趣，

兴趣，真是一名好老师。

就把这个小小的故事献给每一年的母亲节吧，用《母亲的力量》小小的表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