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电脑,脑海中仍然回荡着那些带着大海气息的乐段,一位不谙世事的天才用一生的孤独和近乎疯狂的执拗诠释着这片蓝色的梦境。
一艘巨轮,随暴风雨摇晃着身体,快节奏地,吵醒似睡非睡的贵族们,惹恼了西装革履的绅士和珠光宝气的小姐,却叫不醒被孤独缠绕着的他。巨轮颠簸着,乱了他们锃亮的假发,花了她们精致的妆容,却无法分割与琴键融为一体的他。或者说,颠簸的船推波助澜,让他乘着这仅有的自由飞驰。幽暗的舱室,容不下这只不愿翱翔的凤凰。
黑暗中,我看到死气沉沉的海面下翻涌着的烛光,我看到少言寡语的冰山下燃烧着的火炬,我看到乌云密布的天空中闪现着的雾灯,他们是万众瞩目的,又是不被理解的。他们没有同伴,与所谓时代的洪流背道而驰,一意孤行。这些烛光、火炬和雾灯,耀眼又模糊,让人们目不斜视地欣赏他们,再由衷地赞美歌颂他们,然后转身忘记这刹那的灿烂,回归大地。1900,这束冲破黑暗的光,干净利索地刺向人们坚硬又柔软的心。这束光摧残夺目,这束光形单影只,他为身下幽蓝的梦而真实地活着。
1900的孤独是不能被治愈的,它无缝不入,卑微又高贵地寄生在1900的身上。1900需要沉入骨髓的孤寂陪伴,再辅以海洋的深邃、巨轮的沉默和风雨的多情,谱成天籁之曲。他的孤独也不应被治愈,那繁华的街道、熙攘的人群、耸立的高楼无法承载他过于沉重的灵魂。当1900站在舷梯上看着灰蒙蒙的城市下形形色色、庸庸碌碌的人时,他无法想象这些世界的尽头在何方,“我该如何开始?”他无助,又坚定,毅然决然回到船上。他在陆地上立不住脚——他是如此的单纯和专一,他在海洋上涅槃重生——他是这般浪漫和多彩。
88个琴键,有始有终,能弹奏出无限靡靡之音,对1900来说,人生之路,漫无边际,怎样踏上坚实的陆地?他不需要也不能够走进这水深火热的生活里,他有飘荡无定的思绪和一颗只属于蔚蓝海洋的、燃烧着的心。他生于海洋,就带着相伴一生的孤单葬身海洋。
混沌之中,他背对凡间一步步走来,钴蓝色眸子愈发清晰,手指在琴键上倾泻下行云流水之曲,带来海的味道,带走故事,留下一个时代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