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是可爱的。生活是好玩的。艺术是要有所牺牲的。
八十年代末，木心旅居纽约，当地聚集了一些大陆和台湾的艺术同行，对世界文学史知之甚少，促成木心开讲“世界和中国文学史”，从1989年讲到1994年，五年的时间，每位听课人轮流提供住所做课堂，在座的学生有画家、舞蹈家、历史学者、雕刻家等。
木心在讲座中，从古希腊神话、新旧约，到诗经、楚辞，从中世纪欧洲文学，到二十世纪文学世界，东西方文化思想交融，理论知识与个人见解齐飞，金句纷飞，妙语连珠，幽默诙谐，经常讲的大家前仰后合，如痴如醉。一个艺术大师、人生智者的神聊，为世界留下了一份值得珍藏的礼物。
听课学生之一，也是木心的知交好友陈丹青详实的记录了学习笔记，共八十五讲，逾四十万字，著成《文学回忆录》，分上下两册。陈丹青后来也成为木心美术馆的馆长，师生二人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真情无价，友谊万岁。
摘抄部分自认为有趣的金句，分享给大家。
1、人类的快乐，不是靠理性、电脑、物质，而来自情感、直觉、本能、快乐行动。
2、凡永恒伟大的爱，都要绝望一次，消失一次，一度死，才会重获爱，重新知道生命的价值。
3、人没有长牙利爪，没有翅膀，入水会淹死。奥运会要是给动物看，动物哈哈大笑。奔走不如动物，游弋不如鱼，但人主宰世界，把动物关起来欣赏。
4、人说难得糊涂。我以为人类一直糊涂。希腊神话是一笔美丽得发昏的糊涂账。因为糊涂，因为发昏，才如此美丽。
5、最伟大的诗人是瞎子。上帝的作品：将最伟大的诗人弄瞎，使最伟大的音乐家耳聋。
6、凡是健全高尚的人，看悲剧，既骄傲又谦逊地想：事已如此，好自为之。一切伟大的思想来自悲观主义。真正伟大的人物都是一开始就悲观、绝望，置之死地而后生。
7、知名度来自误解。没有足够的误解，就没有足够的知名度。
8、最符合平常心的，是个人主义。超人哲学，是个人主义的升华拔萃。然而超人哲学只宜放在心里，闷声不响，超那些庸人恶人。尼采堂而皇之提出“超人”，真替他不好意思，越想越难为情。
9、知与爱永成正比。知得越多，爱的越多。逆方向意为：爱的越多，知得越多。秩序不可颠倒：必先知。无知的爱，不是爱。
10、知是哲学，爱是艺术。艺术可以拯救人类。
11、一个人衷心赞美别人，欣赏别人，幸福最多——他是在调整自己，发现自己。
12、所谓教育，是指自我教育。一切外在的教育，是为自我教育服务的。试想，自我教育失败，外在教育有什么用？凡人没有自我教育。所谓超人，是指超越自己，不断不断超越自己。
13、爱，原来是一场自我教育。
14、什么是哲学？是思考宇宙，思考人在宇宙的位置，思考生命意义，无功利可言。忠、孝、仁、义、信，则规定人际关系。伦理学在中国，就是人际关系学，纯粹着眼功利。
15、宇宙观决定世界观，世界观决定人生观。老子、庄子、尼采、释迦穆尼，都从这样顺序而思考的。
16、读陶诗，是享受，写的真朴素，真精致。不懂其精致，就难感知其朴素。不懂其朴素，就难感知其精致。他写的那么淡，淡得那么奢侈。
17、现代智慧得以解脱的是什么？宗教的偏见，道德的教条，感情的牵绊，知识的局限。
18、《红楼梦》中的诗，如水草。取出水，即不好。放在水中，好看。
19、人类的伟大高贵，完全在于精神生活，在于少数的精神贵族，亦即天才和天才的朋友（欣赏者）。
20、说到底，悲观是一种远见。鼠目寸光的人，不可能悲观。一切的智慧都是从悲从疑而来。我不知道此外还有何种来源可以产生智慧。
21、凡是纯真的悲哀者，我都尊敬。人从悲哀中落落大方走出来，就是艺术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