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电视做为高档消费品一般人家是买不起的,我家没有电视,我们整个村都没有电视。想看电视的话,只有去附近耀县水泥厂的矿山。
我们村到矿山大约三四里路。矿山职工活动室兼做电视放映室,大概有三间房子大小,中间摆着五六排木条连椅,西面靠墙立一铁架子,上端置一铁皮柜,电视机就放在柜子里,一台日本夏普25吋彩色电视机。放映室连椅那是给工人们坐的,我们小孩子则是在两边靠墙站着,或找块砖头坐在地上。电视机有专人管理,每晚《新闻联播》前放映员开锁放映。
每天下午放学,我们回家撂下书包,就三五成群早早到了矿山。电视开始放映后,都能自觉地遵守纪律,生怕被赶出来不叫看了。那时电视节目只有中央和地方两个频道,电视播放啥就看啥。就是广告节目,也看得津津有味,直到《晚间新闻》播放完毕,放映员关了电视机,我们才依依不舍回家。看电视途中,难免有人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等电视播放完要回家了才被叫起,揉揉惺忪的睡眼,急急忙忙满地找鞋子。第二天早上课间,同学们总会热烈的讨论昨晚的电视节目,常常会为某个电视情节争得面红耳赤。记得1983年香港电视剧《霍元甲》引发收视热潮,出现万人空巷的盛景,其主题曲《万里长城永不倒》传唱神州大地,让亿万国人热血沸腾。
李文化家里买了村里第一台电视,一台14吋黑白电视机。太阳刚落下山,李文化就把电视搬到院子里,摆好凳子泡好茶,热情地招呼大家看电视。不一会功夫,农家小院便涌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大家伙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品头论足,好不热闹。毕竟比矿山方便,太阳刚落下山,乡亲们便纷纷踏至而来,看电视的兴致很高,甚至主人都睡下了还没散场。在看电视的途中,有的人为图省事,就在不远处的黑影里小便,生怕错过了电视剧目的精彩情节。每放完电视,满院子砖头,狼藉不堪。时间长了,主人也不胜其烦,到晚上故意紧闭大门,有的人就骂骂咧咧,还有人拿石头砸门,发泄不满情绪。主人只好打开院门,很尴尬地搬出电视,继续正常放映。
农村实行包产到户后,农民手里也有了余粮闲钱。先富起来的部分农民,也日夜盘算着给家里要买台电视机。邻村有户张姓人家,日子比较殷实,“要买就买个大彩电!”张老汉夸下了海口。赶周日城里逢集,张老汉和儿子在县百货公司买了电视机后,到东桥头水煎包子铺,又是谝得火星子乱淬,不料电视机却被贼偷走了 ,急切切一时也找不回来。“饿死事小,失面子事大”,张老汉索性一跺脚,托熟人赊了台组装的小黑白电视。回到村里左右乡邻问起,张老汉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彩电紧俏得很,百货公司都没现货!”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一时在方圆被斥为笑谈。
1987年我家也买了电视机,一台17吋海燕牌彩色电视机。有了电视,一家人高兴地不得了,我哥用铁丝作了个简陋天线,我妈用碎布做了个罩子。一到晚上,大家挤在一起,要看到深夜。侄儿出生后,渐渐地矛盾也出现了,满周岁的侄儿要看动画片,上了年纪的父母要看秦腔,而我们要追看电视剧,常常意见不合,争执不下。
每年的农田基建大多安排在学生暑假,家家分配有建设任务。三伏天顶着烈日,一家人扛上镢头、铁锨,拉上架子车去劳动。农田基建的工地上,彩旗猎猎,热闹非凡,仿佛又回到火热的农业社大集体时代,大家一起劳动,有说有笑却不觉得累。每天下午放工以《新闻联播》播放时间为准,生活再苦再累,每天《新闻联播》《天气预报》不能误,《血疑》《乌龙山剿匪记》《射雕英雄传》等电视剧不能拉。最难忘的是那年的春晚,歌手费翔唱着《故乡的云》和《冬天里的一把火》出尽风头,他载歌载舞的表演方式让人眼前一亮;徐良和王虹一首《血染的风采》,使人无不灿然泪下。自此春晚慢慢成为了中国人的新民俗,每年除夕夜必看的电视大餐。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在照金镇工作。看电视要靠镇上广播站转播。广播站设在镇子街道东边一个小山头上,广播电视信号只能覆盖小镇周边几个村,一次只能转播一个频道,看电视全凭播放员个人喜好,几乎没有看过一部完整的电视剧。后来有了卫星天线就方便多了,家家屋顶支一金属大锅,接收的电视节目也很多,自然广播站的节目就没人关心了。但卫星天线也有缺点,常常因积雪、大风经常转向使电视收不到信号,因此每看到关键时,妻儿总要急火火地吼着家里男主人,快上屋顶去转电视天线。
2005年以后国内逐步实现光纤通讯,特别是4G通信技术出来后,图像的传输速度更快、更加清晰,上网速度更加迅速,电脑和智能手机海量的互联网信息,基本上满足了人们的需求。虽然现在家家都有电视,电视屏幕也越来越大,功能越来越多,但看电视的人却越来越少了。随着时代的变迁,电视辉煌的时代已渐渐离我们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