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这么多年,常有友会问及其间的经验,除了是一种爱好外,我想还得益于我记了数本日记的积累。而记日记的起因则要追溯到初中二年级时,语文老师说:要想在写作上有所成绩,必须得学会观察,记日记就是一个很好的练习方式。这位语文老师就是我的文学启蒙恩师-------王合生。
记忆中的王老师中等个子,清瘦,白晳的面容,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透露着睿智的光芒。初二时,他是我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青春期的孩子都叛逆,专挑软柿子捏,看哪个老师好说话课堂上便可了劲儿地欢腾。一身书卷气的王老师每每都挥着手说:“你们可都好好学吧,别再说话了。”“你们这届是我教过的最差的班。”其实当时的我们班是同年级的重点班。看着老师无可奈何地叹着气,年少的我们哪里懂得老师的良苦用心,反而私下里嘲笑:看吧,他也拿我们没办法。
王老师多才,写一手漂亮的楷书,每次他批改过的作业,我都要反复去看批语,曾经还用白纸蒙在方方正正的批语上面去摹。那年的语文课本上有一篇《红楼梦》里的选文,课文已记不起来了,但清晰记得的是那堂课上王老师滔滔不绝地跟我们聊《红楼梦》,聊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聊贾宝玉、林黛玉的爱情悲剧,尤其是滚瓜烂熟背诵出来的金陵十二册判词,真真是让小小的我大开了眼界,也深深折服于王老师的才学。
也是在那节课上,我认识了《红楼梦》,那些词句优美、意韵悠长的诗词仿若一道光,照进了我的心房。后来我读这本书时,我用一个笔记本把里面所有的诗词都抄了下来,不时拿出来读读,都觉唇齿生香。当然,每次读起,我都会想起那个为我点亮烛光的王老师。只是没想到,这个记满《红楼梦》诗词的本子在若干年后也成了我工作上的助力器,当然,这是后话。
为了练习写作,王老师在下学期开始要求我们写日记,他两周抽查一次。虽说偶尔会有青春期的小调皮,但总的来讲,我还是属于那种非常听爸妈话、听老师话的乖乖女,买了一个绿色塑料封皮的小本子,扉页写上“日记日记,一天一记;一天不记,不叫日记。”随后开始了我的记录之旅。
第一次抽查日记时,王老师抽到了我,他在我的座位旁边整整站了四、五分钟,我不敢抬头,只屏着呼吸听纸页在我耳边如一层层浪潮般地涌来又退去。“嗯,不错,写得很好。要坚持啊。”抬头,伸手去接本子,我看到了王老师眼眸中的赞许与鼓励,让当时的我欢喜不已。
因为记日记,我学会了观察,学会了用语言将自己的观察恰当地表达。尽管跟随王老师只写了不到三个月,但我已清楚地意识到每天的观察与思考对于写文章的重要。以至于在中断几年后,我又提起了笔,坚持每天写日记,并且一写就是十来年,截止现在,手边的手写日记本足有三四十本,它们详实地记载着我一路行走的轨迹,记载着我的青春我的梦,成了我人生旅途中不可比拟的重要财富。
2018年暑假回老家收拾物品,将柜子里一摞摞的日记本带回了小城,每每看到它们,怎能不让我想起他?那位给予我文学启蒙的恩师王老师。
求学、毕业、就业,作为一名“半路出家的和尚”怀着对教育的热爱,最终圆梦走进了教育行列,带着一份虔诚,兢兢业业地默默耕耘。也曾打听过王老师的消息,得知他已离开中学任教于镇上的一所小学。同时听说的是,王老师离异了,且开始酗酒抽烟抽得特别厉害。
不止一次地萌生过去看望王老师的念头,可生活的忙碌总在琐碎的事务中流转,“改天到底是哪天呢?”当从后来跟王老师是同事的姐姐那里听说,刚过五十岁的王老师因肝癌离世的消息,我一下子傻掉了,夺眶而出的泪水也无法弥补我内心的遗憾。
如今我也是一名语文老师,也曾在讲《香菱学诗》及《刘姥姥进大观园》时给孩子们聊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聊贾宝玉、林黛玉的爱情悲剧,滚瓜烂熟地给他们背诵金陵十二册的判词,背林黛玉的《葬花吟》,在孩子们惊叹与羡慕的眼眸中,我又想起了我的恩师王老师。
唯愿天堂没有忧伤,王老师安康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