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好像听到表姐叫我去接水了。
姥爷家是老式的家属院,三四栋老楼旁有个热水房,除夕回姥姥家,大人们都忙,就让我们这几个小家伙去打水,大些的两位表姐也不过是上中学的年纪,领着我们几个溜达一趟,气势浩浩荡荡的。其实家里并没有那么多暖水瓶,根本不够每个孩子一个,我们就是爱凑个热闹,趁机在楼下玩一会儿。
印象里的除夕总是大晴天,风刮得脸疼,不一会儿姥姥就从二楼的窗口探出头来,喊我们赶快上楼。偶尔会碰到院里的邻居奶奶们和表姐们说话,然后盯着我看看,说你是老二家的闺女吧?从北京来过年啦?奶奶们那种你妈妈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热情,我总是不会接话,羞怯地急着跑开。
回到家里,除了高龄的姥爷,大人们都在忙着准备饭,姥爷也不闲着,会很认真地把菜名用钢笔写在一张白纸上,让姥姥贴到厨房的门口,保证厨房忙中不出错。姥姥家似乎有男士们做饭的好传统,我爸老家在海边,除夕到丈母娘家露一手一般都会做鱼。姥姥家的各个女婿,也就是我们的姨夫们,也都是过日子的好手,每人一两个拿手菜也不出问题,现在想来我的姨们都很有眼光呢。
家里的人口太多,过年时吃饭一桌坐不下,大人一桌我们小孩们一桌,有时不喝酒的舅妈也会来和我们坐,格外的热闹。我最盼着就是大肘子好了,开锅时就有香气飘出来,隔着多少年多少公里都忘不掉的香,热热乎乎的留在记忆里。
大屋里的大人们好像虽然忙着做了一大桌菜,但是除夕里却是喝酒更尽兴,男人们劝酒声传过来,总是我爸和大姨夫最会闹,三姨夫最实在。我听不懂劝酒的玩笑,不过大人们多闹一会儿我们也无所谓,反正过一会儿姨们就把大人那边号称吃不完的好吃的都分给我们桌,然后吃吃玩玩很久。
那个除夕已经过去很久了。
姥姥姥爷都已经仙去,带我们打热水的姐姐们家的孩子们都比我高很多了,楼下的热水房连同姥姥家那个大院都已经改建了。过年大姨大姨夫会张罗着在附近的饭店定两桌饭,全家人聚聚。菜也很好吃,不过偶尔还是会想起姥姥家炖肘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