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班的有些人啊，整天心里就装着个篮球，活像个球痞子一样，等高考结束和上大学了，保准让你们打个饱。”

        六年多以后，当我走在学校篮球场回寝室的路上，我会想起高三时候班主任在教室训话的那个下午，这时我同样会想起某个朋友说过的“等高考结束，我一定要打上三天三夜的游戏，才能让我解气”，是啊，在那个特殊的时候，在那个每天6点起床，10点熄灯（更早抑或更晚），周末只放四节课，熄过灯了便不能讲话，倘若开了卧谈会第二天必定会被老师找去的时候，我们总会不自觉的向往高考之后的日子。其实人都是这样，我们不怕苦难，怕的是绵绵无绝期，所以对未来的一丝向往和期冀会成为暗夜里支撑你前行的力量

        因为，向往中的未来都是美好的。

        那个时候很苦吗？于我而言，或许说不上多苦，只是觉得被条条框框限制着，有着很多烦闷之处。其实自己当初挺蠢也挺懒的，我在语文课上看了一堆闲书，从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山居笔记》到各种杂志，再到篮球先锋报上的文章（话说有些文章写的还真不错），10点后熄灯的夜晚多半是睡不着的，所以会捂在被窝里玩一下手机。只是回到课堂，当单薄的日子被试卷和作业挤满，尚且稚嫩但心怀远方的少年总免不了抱怨和发愁。

        当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体会大概与我不同，他们的高三过得远比我来的辛苦，那些高高堆起的草稿子印刻了他们的青春，复杂的圆锥曲线与动点p，木块总与皮带一起，还有那些高速运动的带电粒子记录了他们思维跳动后的喜悦。所以当大家课桌上的书堆的越来越高，错题集记得越来越厚，心中对未来的期盼便会多了一分。

        可当高考真正结束之后，你过上了自己向往的生活吗？

        从短期来说，也许是可以的，所以你真的在网吧打了好久的游戏，只是在某个包夜回家的早上，可能会有一丝空虚与失落感；你终于去了之前一直想去的地方，看到了辽阔的大海抑或苍凉的戈壁；你终于把暗恋了许久的那个男生或者女生约出来了，无论最终有没有在一起，那第一次在学校以外的地方独处时的怦然心动都成为了后来关于青春的回忆；你终于不用再偷偷摸摸，大大方方吻上了恋人的唇，或许还有了如同一颗智齿冲破牙床般难以忘怀的第一次。

        可即使在那短暂的时间里，也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如此，因为我们终究要面对现实，那场考试的成绩会决定你整个暑假的心情，连带着的，是往后四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对一个地方的羁绊。

        当你在那场考试里考砸了，或许再也没有去往哪个地方的心情，再也没有了想见的人，因为别人脸上的喜悦会更加映衬出你的失败，你看，向往中的美好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那个时候，可能你很脆弱，可能你想述说，于是电话里有了同样考的不好的人互相取暖，可能最终你会走进复读的教室，重新来过一遍这个过程，可能你会带着一些遗憾与不同人的鼓励开始新的生活。

        而当度过了那个被升学宴塞满，回家葛优躺，任由心中散漫情绪滋生的暑假，你会发现大学的生活似乎和曾经向往的有些不一样。

        当高考结束之后，就会过上自己曾经向往的生活吗？

        倘若把时间拉的更长一些，那有底气的回答便会更少了，所以这事儿大概率是很难的。其实这也正常啊，我们年少时期想的那么多事，最后能成功的又有几件呢？我们像极了《围城》里的方鸿渐，年轻的时候总有想要远航的心，可能还得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夸赞，看不上喜欢自己的苏文纨，错过了彼此可能喜欢过但不能也似乎不允许在一起的唐晓芙，总以为自己能干一番大事，当残酷的现实开始剥去那些你本就不牢固的伪装，最后连仅有的一点自尊都快要保不住，你开始发现这一切似乎都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走进社会的人想回到学校，在教室埋头苦读的人渴望早点毕业。

        所以有时候你会想到，这一切痛苦的根源在哪里？

        曾经一篇不知是在知乎还是朋友圈流传很广的文章，里面说到一个观点：人生是存在均值回归的，任何阶段的筛选不过是一种形式，而决定你最终会成为怎样的人，是你心中最原始的追求与冲动。

        当然我不能完全苟同这种形而上的观点，因为我们有太多的变量来不及去控制，原生家庭也好，成长环境也罢，都是会不可避免的影响人的一生。但找到属于自己内心深处的追求或许是一件值得同意的事情。

        我有时会想到，当我们在向往美好生活时，我们究竟在向往什么？是对当下生活与现实的不满与逃避，还是真正有内心想要去做的事情。

        18岁那年，我坐在高三教室里，现在想想其实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loser，我幻想着自己会写出流弊的文章，但是我不羁放荡，终究不愿意成为被上司左右思想的文字工作者，我那个时候觉得编程是一件很酷的事情，所以幻想着当一个程序员，成为技术宅与自由撰稿人。可我最终没有去读也不可能读中文系，也没能成为计算机专业的学生。我读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专业，曾经为梦想努力过一把，却也没有弄出什么名堂，人终究是懒惰与散漫的动物，就像吃永远是最容易满足的欲望一样，中年发福是止不住的哀伤。所以我们开始过一种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的生活。直到去年暑假，一些偶然的机会似乎又唤醒自己心中的执念，所以开始自学起来。

        时光会在人身上留下印记，或许是头发越来越少，或许是眼镜片越来越厚。我也开始世俗起来，我再也不会幻想自己写出多么精彩的文章与小说了，再也不会想到成为多么厉害的算法专家了，我开始只想记录下自己偶尔会有的一些心绪，只想做一份用编程解决数据问题的工作，我自己有时候也难以讲清楚这是不是属于我的内心最原始的追求，只是做这些事时，我大概能安静下来，会有一些存在感。我想到自己能做到和年少时候向往的差不多的工作时，就觉得还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前几天，朋友圈和微博被高考刷屏，不禁让人涌上很多关于高中与高考的记忆。高考的确时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因为往后四年里你呆过的那个地方会成为你的母校，跟随你走过人生的漫长时光，但一旦经历过了，也就那样了。就像我的挚友汪先生说的一样，“人生是一场马拉松，要记得摆臂保持平衡，踏稳每一步，可一旦摔倒也没事，因为最重要的是抬头向前。”而关乎高中的回忆，总是留恋的，毕竟衬衫的价格永远是9磅15便士，在那个国度里没有通货膨胀，更不会像房价一样快速的增长。但其实就像是前任一样，偶尔想起来全都是美好的，可让你重新再来一遍，你还愿意吗？

        人总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回忆里的东西都是美好的，向往中的未来也是多彩的，唯独眼前的世界，多了许多困难与愁绪。其实我想说，向往中的未来没有那么好，眼前的一切也没有那么糟，珍惜当下，有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吧，或许多试几次你便找到了心中最原始的追求与冲动了。

        这一切就是我想对刚刚走出高考考场后的韭菜们所说的，也是对还有不到一年要走出象牙塔的自己说的，在这个刚刚经历高考之后不久的夜晚。

        原文写于6月8日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