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呜呜……”
我伸出衣袖蹭着鼻涕和眼泪,上了门前的小坡就开始嚎。
“咋了咋了,谁欺负你了?”
我妈一头雾水地跑出来拽我胳膊往回走。
“我今天学了一篇课文。”
“呜呜……”
我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里面说‘风儿轻轻地一吹,我就离开了亲爱的妈妈……’呜呜,我不要离开妈妈!”
“不离开不离开,别哭了啊。”
“那你说说是谁离开了妈妈呀?”
“是蒲公英的种子,风儿一吹就吹走了,呜呜……”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蒲公英。
那一年我四岁,上一年级。(因为村里没有幼儿园,我非要上,校长没办法,让我自带桌椅给了我一本教科书。)
我们当地不叫这个名字,方言叫黄果苗。我当时也没吃过也不知道叫啥,只知道是一种野花很漂亮。
六岁的时候长大了一点,知道这个花的杆子可以吃,就摘了杆子在嘴里嚼,前味偏淡,中味有点甜,后味一丝丝苦凉。
那时候放学路上我们见到了就总有人摘了带头上,甚是好看。
再大一点家里条件好些了,母亲总是喜欢种豆子,用黄豆磨了过滤成豆浆煮开放些蒲公英的苗子和根,我不喜欢吃那个根有点苦,母亲就讲给我说,这个东西是宝贝吃了不上火,身上不烂可以败毒我就吃。
吃一口辣酱一口根和菜再喝一口豆浆和米粥的汤水,倒也觉得美味至极,完全忘了苦是什么味道。
现在是想吃也吃不上了,城市里连小路旁的绿化带都是人工管理,上哪找这东西,有些小区倒是有,蹲在草坪上挖野菜心里也不坦然。
三岁的女儿一直火气大,冬季也不愿意多穿衣服冻得流鼻涕,嘴唇赤红,舌头上全是大小的红点点,弟弟去年在老家摘晒了很多金银花带来让给女儿泡水喝。这个季节又到了蒲公英生命的巅峰,小黄花举着坚强的脑瓜晒太阳,只要能扎根的地方都是她的家。
母亲前几日还念叨说她要回老家,给我挖一些快递过来再给我找些鱼腥草,我说车又不通不方便别牵挂了,我在网上买吧。
刚好昨日公公回家,在我们的菜地里找了些给我带了来,我一看可高兴了,正准备周末带女儿去公园里找呢。
今天早上一早洗干净了,晾晒,有些老了花骨朵很大,孩子小也不太能喜欢这个苦味,所以还是决定晒干了给她煮水放冰糖喝,给她去去火。
一看到这些东西,我就想起了四岁那年上的那个课,忍着回家才敢哭。可究竟风儿一吹,我们还是离开了妈妈。
我可从来都舍不得拿起她开完花后结的种子吹,一把小伞一样,吹散了她们的家,至于她们最后去了哪里,我想那是风的事情。
好想再吃一回母亲用她煮的豆浆粥,还要蘸着辣酱嚼着根,这么多年黄连都喝过了我也不怕这个苦了。
眼下,回一趟娘家还得拖着姑娘等她放假,一年我也回不了两次家。等她再大一点我也要跟她分享妈妈小时候的故事,让她认识它,了解她的用处喜欢爱惜它。
三天过去了,叶儿已经晒焉了,花儿还要倔强的开,杆子举着他那执着的脸儿喊加油,你看种子又要起飞!
放心吧,屋子里没有风,你也不会离开亲爱的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