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夜晚刚刚开始。我和闺女在九拍练琴,突然接到大舅家的表妹电话,表妹哭着喊:姐姐,你三舅不行了!呜呜。。。我愣着了,什么也说不出,表妹接着说:你快去看看吧,在县医院。。。我说:好!!
挂了电话,我立刻收拾琴包,闺女神情紧张,害怕的要哭的样子,声音都打着颤:妈妈,你舅舅怎么了??
“没事,生病住院”
开车回家路上,闺女依然紧绷着,越发要哭了:“可是妈妈,那个人是谁啊,她怎么说你舅舅不行了?妈妈你舅舅不会死吧”
“没有!我那个妹妹乱说话!!我舅舅只是生病了”
把闺女送上楼,老公把饭菜刚端上桌。我匆匆交代了一下,立刻赶去医院。
路上,恍惚的厉害。
车内,是我。我,赶在去医院的路上。
车外,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各种的音乐声忽大忽小,城市的夜晚,繁华依旧。
我,赶在去医院的路上,医院里,躺着病危的亲人。。
一进去医院,病房里站着一些来慰问的人,表妹,表弟,舅妈围在小舅病床边。原来那个总是咧着嘴笑的人,此刻,面如死灰,直挺挺的躺在那,一动不动。张着嘴喘气,随着呼吸,发出痛苦的有节奏的哼哼的声音。
小舅大约半年前,觉得不舒服,去医院检查,发现身体里长了一个大肿瘤,说是晚期,打了什么封闭。要各种小心,不可以让它破裂了,那样人就完了。
然后,当时我们都去看他过,他笑着躺在病床上,边打吊瓶边说,再不上班了,天天玩。。。。。
据说,这次,是又来住院,住了四天,正准备明天出院。然后下午和舅妈去审批中心签个字,出来后,被下水道绊倒了,直接把肿瘤摔破裂了。。。。。
据说,我来之前一段时间,大概半小时之前,他曾经各种痛苦的左右翻身,现在消停多了,。。
病床旁边的台式仪器,显示着心跳什么的。大概是50多。
表妹一直一直在哭,一边哭一边用手摩挲她爸爸的脑门,说:爸爸呀,你不能走哈,你还没看见我结婚呢。爸爸,你不能走啊,家里没你不行啊。。。
心酸。。难过。。悲痛。。
表弟一直握着他爸爸的手,现在他姐姐身后,弓着身子看着他爸爸,什么话也没说。。
舅妈不时蹲下身体,趴在他脸旁,和舅舅说话
医生又给舅舅输上一袋血,另外3个吊瓶也是哪个一打完马上换。不知道现在这些冰凉凉的吊瓶,对于这样的垂死的舅舅,到底有多少作用呢?
过了一些时候,心跳慢慢上来了,稳步上升~60多,70多,80多,90多,100多,大家都说,是那袋血的原因。大概就是这个时候,舅舅又开始挣扎,先是把两个胳膊高高举起,后来,又把腿使劲伸直抬高。
医生说,之前是深度昏迷了,所以也没什么直觉,现在,因为身体又恢复了些,所以意识也变成浅度昏迷,所以又感觉到了疼痛
我又恍惚了,这样的操作,到底是对还是。。。。。。。。
医生给他用上了吗啡,挣扎的还是越来越厉害,然后,好几个人按着他,又打了一针杜冷丁。
过了许久,慢慢的又恢复了一些。。。
心跳,一直在120以上。。
我待到十点,离开了医院。
冬日寒夜,我一个人开车回家,从医院,
从一个即将离世的亲人的病床前,离开。
那个人正在遭受巨大的痛苦。。
离开时,我嘱咐弟弟妹妹,一旦他再有抬胳膊的迹象,马上让医生打杜冷丁!现在的情况,只要保证他能减少到最轻的痛苦就好!!
据说,那一晚上,每隔2个小时就打一个杜冷丁。一晚上,打了好几个。。。
回到家,闺女还在等我,问:“妈妈,你舅舅好了吗?”
“嗯,好了,没事了”
“噢!那就好!可吓死我了!!”
闺女不但心善,心还特软,看不得更听不得任何不好的事情,况且,这么小的年龄,怎么可以让她知道这么悲伤的事情。。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又接到了妹妹的电话“姐,你小舅咽气了”
“嗯”
我请了假,赶去医院。
她们已经把他,用大红色的厚毛毯卷了起来。就是结婚时,大家都会用到的那种,就是,结婚那样的人生大事时,必不可少的那个红毯子。
妹妹弟弟在缝,边哭边缝。。
整个人是茧型的,又像是美人鱼型的。
我有些恍惚,喜事,丧事,红毯子,大红色的美人鱼型,里面那个亲人,毫无生气。冰冷僵硬。不再挣扎,也没有痛苦了。。
刺目。。
从病床,从医院抬出来,上灵车的时候,天雪又纷纷扬扬的下得急了,一阵,满身满头都是一层雪。。。
再过几个小时,连这个大红色的轮廓也不会有了。。。
第二天,在舅舅老家的房子里,深色骨灰盒摆在一进门北边正中间。前面是舅舅参军时的绿军装照,白色灵位上写着姓名和年龄。。
我恍惚了。。。
现在,这个世界上,这个人永永远远的消失了,赶紧彻底的消失了。
永永远远也再也不会出现!
只有这一把灰。好像,还是他的。
好像,还代表他。
一天一夜之前,还会说会走的人,
永永远远的消失,永远,无法挽回,再也没有了。。。。
没有,就是消失,就是再也没有。。。
就是永远 都 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