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y,她是一个独居的老女人,是他们家十一个儿女中不起眼的一个。她常提起她的姐妹,谁离婚了,谁得了癌症,谁要死了。我记不得每一个名字,我对那些悲伤的故事也不再感觉悲伤;她也表现得极浅极淡,有时面无表情,撇一下嘴,似乎也不曾伤心似的。她讲起小时候,没有足够多的椅子和足够大的桌子供全家吃饭,十一个人就蹲着趴着,贴着墙一字排开,妈妈像喂小狗一样,给每个人的盘子或者小桶里加饭。在她们住的地方,不是每家人都能喂饱11个孩子的,说着她笑了。很多孩子八九岁就开始工作,而她则念完了小学。我以为这属于几十年前,属于她那个年代。后来来过一位巴西理发师,很年轻很漂亮的,谈话间也提到读书的问题,理发师说,她只读到13岁,就出来做零活了。在他们住的那个区,这再正常不过。Eny说,她父亲那一辈的人,有的还穿草裙,住树林。她一边说着,我直摇头,开始她还坚持,后来则大笑起来。
9个月前,她盘下来的小公寓的一间卧室招租,就这样,我住了进来。 在我还没有见到她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住进来了。第一次看房时,她并不在家,客厅挂着一副巨大的巴西国旗,让我没见其人就对她印象还不错,就要搬走的旧租客替我介绍房间,如今我竟忘记那个男人的名字了,那是个很好说话的男人,他说我哪天搬进来,他就提前一天搬走,因为女友就住在附近,很快他们要一起去德国了。真好,当时我觉得,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可惜没机会分享了。故事还在继续,他又要启程。另一个房间住着两兄弟,每天凌晨两点回来,洗漱完毕还要在客厅跪坐,进行某种奇怪的默读仪式。他们中,一人屈膝跪着,一人盘腿坐下,手持烫金封皮的经文。灯光昏暗,客厅有一副绘有裸女的油画,每逢此时,也被两兄弟用白色粗棉布遮盖起来。仪式要进行到深夜,他们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我和他们交集很少,也没听他们讲起过关于自己的丝毫,庆幸的是:一,我洗漱的时间不会和他们冲突;二,他们从不打呼噜。
我见到Eny前,已经通过两次电话。电话里,听她说西语怪怪的,尤其说到数字和时间,要确认好几遍。我以为她太老了,说话口齿不清,这也是当初称之为老太的原因之一。事后知道她是巴西人,她说的蹩脚西语夹杂着巴式葡萄牙语口音。有时我希望她干脆说葡萄牙语算了,我希望有机会能跟她学点葡语,不过,一切尝试都在她点起一根烟时作止。她在房间抽烟,也在客厅抽烟,厨房和卫生间也有她的烟灰缸。就像过敏原一样,每个人都有几件受不了的东西,烟之于我就是一种。我很少因为烟而迁怒吸烟的人,除非这个人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而Eny点燃一根烟时,她的感受是怎么样的呢,她若有所思,又在想些什么。
Eny的儿子和女儿都在巴西,自己在西班牙已经多年没回故乡,这是我们之间为数不多的共同之处。她平日里跟女儿常视频,跟儿子则通过电话联系。我曾问她儿女为什么不在身边,Eny说,儿子曾来过西班牙一段时间,处处碰壁,找工作没那么容易,年轻人还是喜欢巴西。女儿呢?女儿怀孕了。Eny的电脑桌面是她女儿的照片,我很惊讶她竟然会设置电脑桌面。因为在我的印象里,这个巴西老太对于电脑一无所知。在我住进这里不久以后,Eny就开始敲门求助。她每次聚会的照片都要上传到网上,她在多个社交网站上都有主页,但自己却不会上传照片。
起初,我对她的所有请求都毫不犹豫地答应,有时放下手头重要的事情去帮她,以免她感觉受了冷落。开始她还感激,后来则不再表示。而有一次她喜欢的电视剧打不开了,我实在没办法帮她解决,她的表现让我感觉怪怪的,好像是我做错了事。那让我想起一个故事,一个好心人在河边背人过河,第一次别人会感激,第二次别人会问好,第三次别人会微笑。但如果他常年这么做,别人就会把他当牛马,有一天他不再愿意背人过河了,过不了河的人就会责怪他。
有的时候做一件小事并不难,但长期做下去就是一份责任,担当一份责任很难。当我们决定这么做的时候,总要问自己,我准备好了没有。没准备好的时候,要学会说不。在朋友的建议下,我开始说不。我开始拒绝她,有的时候理由自私,比如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有的时候则干脆由她敲门,不作回应。这也不是总能奏效,有一次我在午休,她真的敲门敲到了我醒为止,开门后她说不好意思,我真想说,不好意思还敲这么久。那段时间赶上考试,任务重的时候,实在忙不过来,我常常要做一些丢卒保车的事。我想,我就是在Eny的身上学会拒绝的,因为她给了我太多练习的机会。
每周的周末,Eny会请一群人来家里聚会,之前也会叫我一起。但他们大都是巴西人,相互之间说葡语,我难以加入其中。唯有来做客的小姑娘Larisa说西班牙语,她很可爱,躺在Eny房间对着天花板说话,把皮球塞进衣服里扮成孕妇的样子,跑到厨房找各种看似好吃的东西。我和她能说上两句,我把Ipad拿出来给她玩。我以为她会喜欢飞车,打猎,她最喜欢的游戏却是暗棋,因为图案很好看。我曾试图教她,不过她从来没赢过,也不像我一样在乎输赢。她也许不明白,漂亮的棋子不一定重要。
自从我拒绝帮助Eny开始,聚会时我也关上门,Eny也不再邀请我。那段时间为了专心学习,我删除了ipad上的游戏,也包括暗棋。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了很多人,听到搬家具时左右碰撞的声音。Larisa也来了,就在我门外徘徊。最终,我没有叫她进来。事后证明,那是一个值得后悔的决定。
翻出那天的日记,我曾这样记录:
午休时,家里来了人,听脚步声有大人小孩三五个之多。小孩应是Larisa,我能辨出她撒娇的声音及语调,但大人们不比往日欢畅多言,我听不到她们沉闷的对话。我看了下手表,换了个姿势,便继续睡了,并作好了被打扰的准备。往常来这么多人,便是聚会的前奏,摇滚乐,烧烤、觥筹交错。然而今天,我竟又一次安然入睡。
我没有暗棋,没有开门,没有叫Larisa进来玩。我也不知道,那是她最后一次从我的门前经过。后来我才知道,她妈妈要带她回巴西了,我甚至来不及和她道别。不知道等她长大以后,回忆起这段日子的时候,脑袋里更多的是那些漂亮的画面,还是年少的恐慌呢?Larisa的妈妈受不了家庭暴力,趁她爸爸出差,卖掉家中值钱的东西,凑齐了回巴西的路费。我听到的搬家具,碰到墙壁的声音,正是搬电视的声响。
当Eny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母女俩已经在飞往巴西的飞机上。Larisa的妈妈是可怜的,那是个漂亮的女人,让人猜不出年龄。谁又能知道,她长期忍受家庭暴力的折磨呢?最终决绝到以音信全无,人间蒸发的方式离开。同样,那个男人也是可怜的,出差一回来,妻子女儿早已不在,并且根本没有补救的机会,只留下空房间,苍白残酷,那超过任何刑罚。因为同样是男人吧,我更能体味后者的悲伤,也就更加懂得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同样的故事,也曾在Eny身上发生,只是逃跑的路径正好相反。正是因为她的不幸,她才来到西班牙,她换过多份工作,后来盘下了这间公寓,我才得以住进她出租的房间。历史早把剧情编排的天衣无缝,任何一个细节有所改动,故事都不会发生。
正是这股可怜劲吧,让我变得有些感性,开始体谅她的不易。她一个独居异国的老女人,我没有必要和她一样。那段日子,我试图改变我们之间不融洽的氛围。对她提出的请求,我不再敷衍。除此之外,我总是寻找和她交流的机会。往常,我以为中国菜能够打动老外的,出国后,其实收效甚微。生日时,我请了同学Alber来家里,他对筷子的好奇超过中国菜本身,Eny也是一样,我煮饺子的时候,特意多下了几个,想盛出来一碗给她。没想到我刚开口,她就拒绝了。一个都不尝尝吗?我问。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对我做的,或是买来的一切中国菜都有所抗拒。有一次我买了香油回来,想到她之前曾说过酱油难闻,我就拿香油瓶给她闻。然而她皱皱眉,仍表示不喜欢这味道。
想要拉近与一个人的关系时,我们总是想到“给予”,殊不知有时“给予”也是一种自私。有的时候,投其所好地索取反而更为有效,既不把自己想要奉献的东西强加于人,而是把“奉献感”让给对方。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吃中国菜,但谁会不喜欢举手之劳就造福他人的感觉呢。适时的,应其所能,投其所好地请求,是我无意中用到的办法。比如这日,我把晾晒好的衣服收回来,她说,你的衣服都皱了,真难看。我说,是啊,我没有熨斗,也不会熨衣服。“我有啊”,说着Eny起了劲,指着客厅的柜子说,熨斗就放在这,你用的时候就拿。“可以教我吗?”。她说好啊,说着她把熨衣架撑开,把我的衬衫拿过去,我站在一旁看着,她把每一个部位都熨的平平整整,之后抬起头,却比我还高兴似得。
那段日子,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得到缓和,然而故事的发展总不像我们预想的那样。这天周末,她又办聚会了,嘈杂中,她又敲了我的门。她又要干什么,我迟疑着打开门。。。
年少时看《叶问》,里面有一句台词让我印象深刻,是说:每个人走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那句话曾在一段时间内激励过我,让我信誓旦旦地去面对自己的选择。出国以后,走过很多路,去了很多地方,越长大越认同《The Way》里的父子的那段对白:
父亲说:“My life here might not seem like much to you。
but it's the life I choose. ”
儿子说:“You don't choose a life, dad,You live one。
这天我正在房间里“大兴土木“,桌椅、衣柜、床板,一切可以挪动的,都被我变换了位置,这是我出国后养成的习惯。一个房间的陈设没有最好的方案,下一个永远更好。即使在狭小的空间内,也努力活出不同的样子。这个过程我从来是独自完成,最怕打扰,就像诗歌写到一半时,还不想拿给人读。这是一个周末,刚才还听到客厅在唱葡萄牙语的生日歌,快乐的气氛不总是件好事,尤其是在无法融入的时候。这时,Eny又敲门了。她不是在开Party吗?,又来找我做什么?我窘迫地打开门,拿身子挡住门缝,生怕她看到房内凌乱不堪的样子,Eny递过来一块小蛋糕,说,给你的。我有些惊讶,迟疑着接过来,她扭头走了。房间内乱极了,没有容我坐下的地方,我背靠着门,站着,吃完了蛋糕。
那之后,我常坐在客厅,她进出走动,都和她聊上两句。她看到我用Ipad时,会很感兴趣,说也要给他儿子买一个。有一次我轮滑回来,戴着头盔,被她看到,她也说要给他儿子买一个。她一直这么说,但她从来不会买。有时她要寄钱回巴西,经常抱怨自己身上一分钱都没了。开始,我只当是玩笑,直到她真的找我借钱。
她的朋友来家里拜访,然后她们会一起去Discoteca。出发的时候,Eny敲我的门,说身上的钱不够坐车的了,问我借点钱,而另一边,她的朋友在催促着说,Eny,快点、来不及了。这样的场景发生不止一次,每次我都将信将疑,但好像不借就扫了别人兴致似的,我一般借给她10欧,20欧,她从不直接还钱,而是在每月水电费单子到了的时候,抵掉一部分。 我总是不相信她真的连坐车的钱都没有了。如果她在撒谎的话,那她借钱的真正意图是什么呢?如果她不是在撒谎的话,现状就更危险,因为她随时都有可能承担不起这个公寓了。
果然,如我预料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Eny说她要把客厅租出去,问我是否同意,话语之间并未带着请求的语气。当然,作为一个租客,我也没有反对的余地。那段日子,原本僵硬的关系刚刚重修于好,我没考虑过马上搬走。我表示同意的第二天,发生了这样的事,翻开那天的日记,我是这样记录的:
今天我被巨石滚动的声音惊醒,我摁了一下手表的荧光按钮,眯着眼睛看到是凌晨三点多。行李箱碰撞着门框,给我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约莫到6点多一点,我就醒了。房东也是6点多起床,啪的一声,走廊的灯亮起来,会有微光从下面透进我的门缝。她要赶时间去工作,我一般等她走了以后再洗漱,吃早饭。我起来洗漱时,瞟了客厅一眼,竟是一彪形大汉,和一娇小女子。房东铺了张床垫在客厅,两个人还未睡醒。
这景象和我想象的大有不同,我本以为Eny要在客厅隔出一个房间来,供新租客入住的。这样直接"横陈"于客厅的情形,让我始料未及。其实,这倒不是第一次在客厅睡人了。前些日子,Eny的一个朋友从巴西来,曾在客厅住过一段时间。那是个胆小而安静的女人,以至于她来得第一天,我都没意识到她的存在。和我说话时,她也谨小慎微,生怕冒犯了我似的。她来自里约,我是从她那里知道原来里约热内卢的意思是"一月的河"。而她就象夏季夜晚的河一样,寂静流淌,她是我对里约的第一印象。她在的那些天,Eny说话的语调也被调低了似的,Eny的周末party也没有照例举行。安静的日子比喧嚣过得更快吗,她走时却与来时同样的悄无声息。
客厅睡的两个人在中午才起床,他们在客厅聊了一会,下午便走了。我在自己房间,听他们走时推着行李,暗暗有些庆幸,同时又生了新的担心。Eny不会把客厅当作家庭旅馆来出租吧,这样人员的流动性更大,安全性就更糟。隔壁的两兄弟也找Eny反映,晚上我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Eny走过来跟我说她的新计划。她打算自己搬到客厅睡,把她的房间租出去。Eny的房间是这套房子的主卧,比我目前住的房间更大,更舒适。我说,既然决定出租,不如租给我,我愿意出250欧。Eny则一口咬定280。我说260最多了,她摇头执意不肯,我也没有继续坚持。
Eny请我帮她搬箱子、挪柜子,期间我磨破了手,不小心碰了头,她看到说抱歉,我则擦擦汗说不碍事。她拉起了一个落地帘,把客厅靠窗户的一半,隔出一个小空间。我预想中客厅看起来会小一些,实际上最大的问题是采光和通风。客厅变成了窑洞,我不知道窑洞用葡萄牙语怎么说,我也压抑着自己的不满未发一言。尽管有时,表情所能传达的信息比任何话语都具体。这种压抑一直持续到Juan来看房的那天。Juan是个中国男孩,温州人,来西班牙多年了。与我的不同之处是,他全家都在西班牙。父母在南部的小城做生意,他则选择独自一人到马德里读书。他来看房时,Eny敲我的门说,你快看,来了个中国男孩。我走出来,跟Juan打了招呼,他皮肤黝黑,笑起来很健康。Juan问能不能便宜些,260怎么样?我本来还窃笑他跟我给出了一样的价格,没想到Eny竟给出了不同的答案,她耸耸肩说,好吧。Juan没有拿定主意,说再去看另外一家,我送Juan到门口,自己回到房间,心中有些不平。
经过那天的不平,我对Eny的各种求助重新燃起反感,感觉我做的更多,只会让她觉得我容易利用。在同样的问题前,她轻易屈服于陌生人,却敢于对我强硬,这似乎只能归咎于我平日的顺从让她觉得我好欺负,易妥协。Juan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来看房的人,他最终选择了另外一家。事后Juan还找过我,请我吃饭请教大学里的一些问题。他就住在这里不远,也许以后上学路上,或是去游泳馆,都还能够碰到他。Eny的房间最终也没有租出去。Eny在客厅睡了一个月后,帘子终于被撤掉,阳光又照进客厅,我站在客厅的窗边,看着窗外茂密的林子,林间偶尔走过的二三人,嬉戏的孩童。即使客观上一切风物都可以往复可以重现,给人的感觉早已不同。她把箱子柜子搬回房间的时候,我也在家。这次她没有敲门,我也没有帮助她。
8月底我的好友从国内回马德里,我去接机。送到住处时,她的房东说要九月才能入住,别人两天后才搬走。我把她带到我那,问Eny能否留她暂住两晚。Eny说留宿可以,但是要交水电费。我跟着Eny到厨房,低声问,要多少水电费。Eny旋即又改了口,说不要水电费也行,但要一份小礼物。如果不是她重复了一遍,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我跟朋友说,Eny她提出要一份礼物,说罢相视而笑。
后来我跟父亲打电话时,提到我准备搬走了,也说到我和Eny之间相处的并不顺利。父亲一开始还支持我,后来则批判地认为,这时候搬走是一种逃避。相当于人生中的一个坎,你没有迈过去。日后你还会遇到这样的坎,并不是每一次你都有机会选择逃避,那迟早是要摔跟头的。而我已非常确定要离开,我要考虑的是找中国同学住还是找老外住的问题。简单点说,前者安心省事,后者能锻炼语言。同学老王主动找到我,说他那里有一间房出租的,我曾去他那吃过饭,至今仍留着那次聚餐的照片。老王和两个西班牙老头住在一起,年长一点的离了婚,和弟弟一起租下这间公寓。他弟弟曾有一个中国女友,是我同系的学姐。我在学校的走廊遇到过她,但未说过话。那次吃饭时,老头则毫不避讳地主动谈起来,说如今他们分手了,他决定再去一趟中国,不知道这一次是要去中国寻找什么。唯一知道的是,因此有一个房间出租,老王问我愿不愿意住进去。
隔日我去看了房,比我现在住的房间还要小一些,浴室和厨房也更小。这套房子是凭老头的关系租下来的,所以租金也便宜些。和老王做室友我很放心,加上年长一点的老老头Jesús我也接触过,对他第一印象不错。我们之间的共同点不多,如果有的话,是他也声称支持皇马,我曾对此深信不疑。我没犹豫太久,就决定住进来,并且订好了入住的日期,20日。这之前我有两场演讲要准备,我也没时间再去找别的房子。
我一边收拾房间,一边回想我在Eny这度过的这些日子,决定动笔写一篇文章以作纪念。与此同时我也与Eny确定了我要搬走的事,后来Eny又找我,问我真的要搬走了吗?我说确定了,新的房间已经定下,在Colonia jardín,说完这些,我一身轻松。那天晚上出去买肉买菜,准备晚上做一顿大餐庆祝一下。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如此结束是否平淡无奇,该给这个故事一个怎么样的收场呢?
每当我们这样想的时候,就好像故事的结局,由得我们选择;好像我们眼前的路,真的是我们踏上的;好像我们过着的生活,就是我们想要的生活。
采购食材回来,生火烧水,准备做大餐。我哼着歌,回房间换了拖鞋,顺便看了下电脑。有老王的留言:
“坏消息,公寓不租了,房东的儿子要回来住。老头已经到中国,老老头决定回巴塞罗那老家。”
我长吸一口气,周遭瞬间都安静,时间也仿佛停滞了一般,唯独火还在燃烧,水已经沸腾。
(全文完)
原名《再见,Eny》,修改整理后,发在简书,支持这个专注于“深度写作”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