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文学作品在世界文学史上的地位如何,要依它参与世界文学史的程度而定。它对世界文学史的影响程度,决定了它地位的高低。
卡夫卡在世界文学史上之所以有如此高的地位,是因为他是现代主义文学的先驱之一,他影响的作家不计其数——博尔赫斯、马尔克斯、萨特、加缪、昆德拉、残雪、张小波、格拉斯、库切、余华、村上春树等等等等,甚至整个当代文学,都有卡夫卡的影子。他的影响力决定了他的地位。他的后来者们从他这里汲取养分,将他尊崇为大师。
在世界文学史上,作家们互相推荐与继承,互相关联,构成历史。
为了方便讲诉,我把作家和他的作品比作湖泊,把世界文学史比作一条长河。这条长河,是由全世界的水汇集而成。
这里先按下不表。
如果我们谈论一个作家的师承,比如,我们从卡夫卡能看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影响。或者说,陀思妥耶夫斯基影响过安德烈纪德,影响过海明威,影响过一大批作家。
但是如果陀思妥耶夫斯基从未对后来的任何一个作家产生过影响呢?没有人继承他。
“陀思妥耶夫斯基?没听说过。”
“没有,我也没听说过。”
那么陀氏便不属于世界文学史的一部分。因为他没有影响任何人,他没有参与历史,没有参与文学史,他在文学史之外。他没有对世界文学史这条大河产生过任何影响。
虽然我们这片土地上有人继承《红楼梦》,比如说张爱玲,她直接从《红》汲取养分。但她自己并未在世界文学史占有一席之地,那么作为养分源头的《红》在世界文学史上也就不会有地位,因为没有人成功地承继它,以使它汇入大河。
它只是高原上的一个湖泊,一个内陆湖,它与世隔绝,没有参与大河的进程。
《红》在世界文学史上的没有多少地位,是因为没有人承续它,没有后来者继承曹雪芹,将其光大。若说光大,张爱玲力道还不够。
先锋派这一批,比如残雪、莫言、马原、余华,他们并不完全是从自己的、本土的湖泊汲取养分,不是从《红楼梦》那里汲取养分,而更多地是从西方的大河里取水,来灌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莫言的魔幻现实主义是从马尔克斯那里继承得来,而高密东北乡系列是借鉴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塔法世系。
如果一个在世的作家要在世界文学史上获得一席之地,比如莫言,那他可能要等个几十年或者上百年,等有一批后起的作家站起来说:是莫言影响了我的写作!
那么,有谁真正承续了《红楼梦》呢?曹雪芹的后来者,他们有走得更远吗?他们用自己的文学影响了世界文学史这条大河的进程吗?
这中间似乎断裂了。
除非有后来者接上,打通了这个湖泊,开凿出一条运河,将湖水引入大河,进而影响大河,影响世界文学史的进程,那么《红楼梦》就不可能有多少地位。它将仍然只是高原上的一个内陆湖而已,哪怕这一湖的水跟长河里的那些水比起来并不差。
《红楼梦》的养分没有孕育出一个(或一批)足够伟大的后来者,它断裂了。它几乎没有参与塑造世界文学史的进程,或者说,它参与得不够。在世界范围内,它没有孕育出一个足够大的文学景观,所以它在世界文学史上的地位并没有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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