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着穿过林子能快些到书馆还书,小秀才已经在林子里转了好一会了,转的他都忘记了时辰了,只觉得日头高悬又西坠,这棵树怎么似曾相识,怕不是鬼打墙了吧……
想到这,小秀才脖子缩了缩,一手不自觉的握紧了领子,一手把装满书的包袱抱在胸前,低头又加快了脚步。
突然前面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啊!鬼啊!”小秀才把头埋在包袱里,跌倒在地缩做一团。
“你才鬼!你全家都鬼!一天到晚在这转什么转!还让不让人睡了!”
听到这个清脆的声音,抬头,看到一截翠绿色的裙角和一双白玉般的双足,吓得又缩回包袱里去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小秀才不住的念,心想:还好有脚,不是鬼。
“什么啊,你在念叨什么?看清楚我是鬼不是了吗?”小姑娘伸手拍了一下小秀才抱着的包袱。
“姑娘你怎么不穿鞋?”
小姑娘看了看自己的脚,没好气说:“关你何事啊?”
小秀才努力打起精神,抬头看清楚了站在自己没两丈远的小姑娘,一身翠绿色的薄罗裙,头发一条素青色的发带散散束在脑后,随风飘扬,弦月眉,杏眼,嘴角微微向上,手里紧紧捏着一根树枝放在身前。
“对不住,姑娘,我……我。”小秀才脸通红,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拍干净身上的土。
“好了,别转了。喏,这是迷榖树枝,你拿着就不会迷路了,赶紧走吧。”小姑娘把树枝往前一推,递到小秀才跟前。
“多谢姑娘。”小秀才想说再见,脚又有些挪不动,半晌,说:“天也晚了,要不我……送你回去?”
小姑娘杏目瞪圆,哈哈笑弯了腰:“你刚刚还在这边迷路转了七八轮,现在还想送我?”
“怕天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小姑娘嘟了嘟嘴,歪头看着小秀才,笑了,说:“没事,我家就在这林子里,我路可熟了,不像你,你赶紧回吧,不然天该黑了。”末了又指了指旁边的树补了一句,“这是迷榖树,你以后去林子里先摘上一枝或者带上一枝就不会迷路的。”
小秀才这才说了声告辞,就往外走,三步两顿,也不敢回头,在迷榖树枝的帮助下很快就走出了林子。
随后隔三差五,小秀才就会穿过林子去书馆,过几天又穿过林子去另一边的小镇,都十分顺畅。
有一次,又开始在迷榖树附近兜兜转转。看着小秀才在自己身边绕来绕去,都半天了,忍不住又跳出来,依旧是从天而降的模式,站在小秀才跟前。
小姑娘叉着腰,把迷榖树枝拍到小秀才跟前,说:“你这人是不是读书读傻了?都告诉过你这是迷榖树,迷路就摘上一枝啊。”
小秀才看到小姑娘,先是兴奋,又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又有些怵,说:“我只是想……想来谢谢你。”
小姑娘歪着头,看着小秀才,试图看清楚小秀才的脸,无奈他的头实在是太低了。
“行了,没关系。你走吧,天晚了。”
小秀才点点头,鼓起勇气,终于把手里的册子递了过去。
待小姑娘好奇的接过,就马上跑开。
看着小秀才走远,小姑娘一脚跺地,跺出来几只游魂野鬼,她随手揪起一只,说:“不是说了不要欺负人么?怎么想再死一次?”
被揪住的野鬼吓得不敢动,说:“姑奶奶啊,我们再也没有挡他了,也没有欺负其他过路的人,是他自己不知道干什么就是不往外走的。”
小姑娘挨个剜了一眼,放开那只野鬼,拍了拍手,什么也没说,回头隐入迷榖树里。
打开小册子,是一幅小画画着一枝迷榖树,一旁一行小字: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这个书呆子,迷榖树扬了扬枝叶,想:这也不等一下回复就着急忙慌往回跑,这得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啊。
次日清晨,迷榖树早早的化成人形,坐在树上看着日头慢慢升起,站起身来伸个懒腰舒展一下身体,听闻树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姑娘,早!”
把她吓得,差点没真掉下去。
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
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
———《山海经·南山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