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子的一个重要标签是他集“法”“术”“势”的学说于一身,这些都属于“居高临下”的理论。不过,韩非作为一个臣子,也有以卑事尊的时候。
《韩非子》这部书开头收录的文章《初见秦》和《存韩》,是给秦王的上书。凑巧的是,《战国策》这部收录纵横家活动事迹的书籍也收录了《初见秦》,并题为“张仪说秦王曰”。所以,这一篇是不是韩非子的作品,就产生了疑问。根据文章的内容有关于长平之战的事件——张仪没能活到那个年代,可以说明不是张仪的作品。于是又有观点认为是范睢、蔡泽或吕不韦所作。
即便《初见秦》著作权不归韩非子,那么《存韩》就实在不应该怀疑了。也许正是这篇上书被李斯抓住了把柄,提议韩非终究不会忠心于秦国而将之打入狱中。试想一下,曾经才华横溢的老同学即将空降到自己头上,如何不给李斯一个采取行动的理由?
作为一个屡屡向韩王上书而得不到重用的人,在关键时刻仍心存家国情怀。难怪司马迁说“余独悲韩子为《说难》而不能自脱耳!”即是说,韩非子研究说话之道已经登峰造极,结果阴沟里翻船难逃一死。于是司马迁为韩非子写传记,全文收录了《说难》一文。
《韩非子》书中还有《难言》《和氏》等篇,均是讨论游说的不容易。韩非的这些文章,读起来真是比《鬼谷子》的篇章容易理解多了——两者都是讲游说之术,而《鬼谷子》偏于“虚”,但韩非却落在“实”。这应是8号法家对2号纵横家的学说改良。
《鬼谷子》书讲游说之术,言之凿凿,不费吹灰之力,读起来有点像高等数学的教材屡屡提及“不难看出”“此处易得到”“证明较简单请读者自行推导”这样的感觉;但是韩非子会把推导过程都给写出来。
韩非子对纵横家的学说改良,力图把纵横家出于私心而产生的不切实际去除,所以在《五蠹》中他将这些“言谈者”列为其一,并且批评“合纵”“连横”违反实际需要。
却也正是这个批判,使人怀疑起《说难》的作者是不是韩非本人了。因为这看起来是矛盾的:《五蠹》批判言谈者,而《说难》作者研究言谈者之术。
从学说改良的角度来看,这些都是合理的。韩非子掌握的游说之术和纵横家并无二致,只不过他站在更广阔的角度,从国家大义之上来看待问题,一切必须是为公之“实”而非为私之“虚”的。
在《和氏》中讲了“和氏璧”来历的故事:和氏得到了一块璞玉,两次献给两代的楚王均由于被鉴定为“石头”而被砍去双足,直到第三代楚王即位,和氏已经由于绝望而不再进献,只在山下痛哭,楚王出于好奇而派人去问,最后和氏璧才终于问世。
韩非子对于游说之难的认识,跟法术之士处境之难相结合起来,他认识到游说者要将“实”这个真相展示出来不容易,所以才写成了《说难》等文章。这是对2号纵横家的学说改良。而司马迁同时把《五蠹》《说难》的著作权定给韩非子,闹乌龙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当健康状态下的第八型人向第二型转化的时候,就会学习运用自己的权力来扶助被他们视为独立个体的他人……他们不再只关心一己私利,而是将满足他人的需求视为己任,仿佛那就是自己的需求……最伟大、最高尚的第八型人在第二型人那里更能体会到爱的真义,从根本上把自己看做大家的公仆……向他人敞开心怀并认同他人、视他人的负担为己任,甚至为他人而牺牲自己……将英雄主义提升至如此层级,真的可以让他们成为不朽的典范。”
韩非子明明身入虎狼之国,为何还是心存家国情怀,企图说服秦王保留韩国?并且此时他似乎失去了冷峻的理智,编织了谎言说韩国有心臣服。此举却不幸遭到李斯的揭穿。韩非这不是花样作死么?这也许就是他的死因:死于自己的人格——他不是那个“极惨礉少恩”的韩非子,而是心怀江山与百姓的有爱之人——却正是这样把自己推向了万劫不复,真有点像那个“止楚攻宋”而路过宋国却不受待见的墨子。
“将满足他人的需求视为己任,仿佛那就是自己的需求。”如果按照这样的性格推断,《初见秦》出自韩非之手也顺理成章,因为他一样会站在秦王的角度分析如何取得天下。
所以,韩非为什么会觉得说服是很难的?他知道其中的关键:“凡说之难,在知所说之心,可以吾说当之。”也就是,识别他人的需求并为之做出相应调整,而难就难在这里。
《鬼谷子·捭阖》说:“与阳言者,依崇高。与阴言者,依卑小。”《韩非子·说难》更进一步:“所说阴为厚利而显为名高者也,而说之以名高,则阳收其身而实疏之,说之以厚利,则阴用其言显弃其身矣。此不可不察也。”这正是8号法家对2号纵横家的学说改良。
文/似或存#《九型诸子-第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