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年味

我忘了年味是从哪一年开始没有的,也许是我出嫁的那一年,也许是爸妈辛苦在县城买房那一年,也许更早。

整个城市灯火通明,明亮的街灯,簇新的对联,喜庆的灯笼,可我依旧看不到年味。我期待的年味是在那个太行山下的小山村里,是儿时那份家和万事兴的欢乐。

我出生在太行山下一个很小的叫作裴圪台的村庄,故乡依山,四季常青,在每一个年关,你总能看到满山苍翠的松柏,他们为每一个新年都增添着一股豪壮的气息。

农村人四季都在操劳,腊月过了二十三到正月十五这段日子,该是农村中最热闹最清闲的一段时光了。因此我一直觉得,农村的新年是从腊月二十三开始的。村子里的大扫除,是真正的大扫除,儿时总能见到妈妈在腊月二十三这一天把家里的东西都搬到院子里,开始擦桌子,抹柜子,洗衣服,晾被子,家家如此,充满了过日子的烟火气。

这么多年突然开始觉得,农村人的过年,才是真正的过年。除了大扫除,我们还会做豆腐、发豆芽、蒸馒头……这一切必是亲力亲为的,哪里像现在,出了门什么都可以买到现成的。让我最念念不忘的,该是故乡的堆年火了,年火的最下面是豆枝,一定要是干净的豆枝,稍有污浊也是不行的,豆枝上面是干净的柴火,柴火上面是新鲜的柏枝,大年初一的早晨,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年火会被点着,那柏枝在噼里啪啦的小火星中泛着清香的气息飘向四周,年火周围有一家人被年火映红的脸庞,这难道不是人世间最美的样子吗?

因此,故乡的年味不是一瞬间的,而是在这一切的操劳中才真正完成的。这份操劳夹带着团圆的喜悦,是别有一番风味的。而这一切的操劳,不会因为大年初一的到来而终止,它还将带着新的一年的期待,继续向前走着。

每年大年初一的早上,我们都会喝胡辣汤,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习俗,但年年如此。我们的喝不是自己喝,而是全村人一起喝。每家每户做好饭之后,大家的第一件事是给村里人挨家挨户送一碗,这样一来,到最后自己喝到的胡辣汤,其实不是自己家的味道,而是全村人汇集在一起的味道。这样的味道是会让人迷恋的。

除了这一习俗,今天最为念想的,还有正月里那场平安经。一年当中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去老师傅家“摘日子”,等到那一天来临了,老师傅们会去各家念经。直到现在,还很想念那份诵经声中的宁静,那该是全世界最纯净的声音了。

故乡的新年是简单的,淳朴的,喧嚣的,干净的,是最有年味的,也是渐行渐远,逐渐消失的。现如今,已经没有人再在故乡过年了,我们陆陆续续远离家乡,远离那份人间的净土。可这大城市灯火通明的喧闹,也没有太行山下那个叫作裴圪台的小农村一盏灯的温暖呵!

又一个新年来了,我除了想念儿时家乡那浓浓的年味,还想念与我远隔一千多公里的父母啊!为人父母之后,才真正明白了父母对子女的那一份牵挂与担忧,才懂得了这血浓于水的亲情的绵长。

故乡灯明,年味悠远,我好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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