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活着

每天出去跑步都能看到三运爹从田里回来,有时空着手,有时用衣服兜一兜乌缸豆。

他已经70多岁,长得精瘦,上身光着膀子,上衣搭在一侧肩头,穿深色裤子,布鞋。,走路缓慢而坚定。

每次走过去,我回头再看,他还是一步一步缓慢往前走,慢慢越走越远。仿佛周围的一切人和事都不会影响到他。

爸爸说,爷爷比他大几岁,但爷爷已经去世好几年了。我看他似乎可以一直这么活着,一直这么走下去。

每次经过他身边时总觉得不说话不好,但是每次都没说话。爸爸说,他耳朵聋得厉害,走在村里基本不跟人说话,别人也不跟他说话。

他跟老婆说不说话呢?如果不跟任何人说话,一不孤独吗?我想起姥姥去世之前就很孤独,耳朵有点聋,她有点自卑,也不想跟别人说话了。

他老婆我也在其他时间段也能每天见到,是个热情善良的老太太,我们每次都互相打招呼。

这样一个人我虽然跟他不熟,也不可能说上话,还是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每次回来能看到熟悉的脸孔毕竟越来越少了。


有一天,妈妈跟我说,街上谁谁家你认识吗,小时候你经常去他家买东西?他家盖楼房浇顶时房子突然塌了,几个工人砸在了下面,有人当场死了,还有人送到医院抢救去了。

大家都说,这房子是盖在水塘上的,本来打算以后开浴室的,可能下面水上柱子没打牢,才会这样吧。

大家议论纷纷,为逝去的人可惜,为捡了一条命的伤着庆幸。

过了几天大家差不多快忘了这件事,又有人说带回消息:听说了吗?西边刘庄村口那家的儿子出车祸死了。

“就是那个老大在外面读书的吗?”

“是啊,这个是老二,骑摩托去朋友家喝了酒,晚上回来跟人撞车了。”

大家觉得可惜的是,这孩子回程路上跟人撞车后,对方想看看他怎样,结果他站起来说,没事,骑上车子就走了。

“回家还跟在外地打工的妈妈通了电话,谁知第二天突然就不行了。”

这事,接连好几晚上在村里散步时都听到人议论。大家都说,可惜啊,年轻,才20出头,还没结婚呢……朋友劝他不要回家,还非要当晚回。

结了婚难道就好一点?喝了酒为什么还要骑摩托回家?也没有听到有人提起“酒驾”二字,大家觉得可惜,对事故原因却没有讨议论更多别的,不知是出于善意还是单纯。

我常常在路上看到飞驰而过的三轮车,车主是女人,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车把。

看的人替他们担心。但是他们一个个神情那么放松,那些车祸也许在他们看来太遥远了吧?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跟自己无关,坏事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我昨天倒是听妈妈说,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一个三轮车和一辆别的车撞了。我问有伤亡吗,她说,人已经拉走了,听人说侧面被撞了,流了很多血,应该伤得很重吧。

前几天暴雨过后去村口散步,太阳出来时竟然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彩虹。朋友说,你好会生活呀!

我倒怀疑自己只是假装在生活而已,或者仅仅是活着而已。我搞不懂生活。

我看到的大部分人只是在随意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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