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头,顶灯每五个中就有四个坏的,一路上静得连飞蛾忽扇翅膀的声音都清晰可辩。即使这种情况下,脚蹬战靴的冬日战士仍听不见自己的足音。此路通往X部门最偏远的角落,尽头曾是间隐秘的档案室,所以走道才被修得如此之长。七年前一场大火后档案室被全面遗弃,此后不知谁在走道半途开了条岔路,弯弯拐拐通到教官宿舍后的小树林。这鲜有人知,少数知道的教官也懒得舍近求远。此处监视线路坏了月余,技术部门的主管在实地评估后乐得节省开支——反正这条走道哪儿也到不了,他这么跟财务主管讲,两个人雪茄配着伏特加、拍着脑门就愉快地决定了听之任之。以上种种无疑令冬日战士更偏爱这段本就人迹罕至的走廊。
任务外,也时刻潜于阴影里,这使他屡获好评。将军亲口告诉副官“冬兵是组织宝藏、行走的杀手教科书,我要更多这样的他”。
将军的话在X部门可能比斯大林本人的口谕还神圣,于是第二天,冬兵就成了“西风计划”关健的一员。
间谍素养是他的第二层皮肤,无需刻意为之,只因那早成为他生命中的唯一。唯一本能,唯一认知,唯一所长,唯一意义,唯一价值,再无其他。
也恰恰令他与普通间谍拉开巨大差距。
专注脚下的冬日战士一定不知道,红房子那二十七个情窦初开的姑娘们,为“隔壁狼蛛的教官先生扭腰的背影究竟是销魂还是优雅”就能叽叽喳喳争论整晚。唯一共识是她们从未见过哪个男人走路这么扭,却出奇地不会给人带来哪怕一丝丝不舒服,相反有种致命魅力。
“因为他俊得就像克拉姆斯柯依最得意的画作!”一个黑发姑娘捧脸笑说。
“He is a full course meal!”金发姑娘卷着舌头用还不怎么熟练的英语感叹着。
“可惜他的名字叫「死亡」——是我们只能看不能吃的那种……”
“其他男人走猫步只会令人作呕的娘炮,只有他,啊!他简直是斯文托维特下凡。”
而黑寡妇计划第二十八名姑娘——唯一有着一头耀眼红发的那位翻起大大的白眼:“猫步?不,那是间谍步。你们下次走走看,是不是更加悄无声息了?”
她知道是因为在二十七位同学们对着冬兵的背影满脑子不可描述的绮思、大胆地放飞幻想时,她看到了不同的东西——不是说面对那样一张完美的容颜、健美的身躯、从发丝到指尖所散发的荷尔蒙她就不存在类似幻想——她只是无暇幻想,冬兵的专注与力量在她眼里简直光芒万丈。
早在他成为她的教官前、早在组织安排的那次演习前、甚至早在那个有一条金属手臂的男人踏入红房子的第一天起,她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飘向他、追随了他太久太久。
他甚至没有名字,人们称他为“冬日战士”、“卡波夫的宝藏。”
总有一天,我会站在你的身旁。——她默默发下重誓。
直至那次演习后,因他一句玩笑话,她真的做到了……直至她与他亲密得不像教官与学生,直至她真的无需再去“幻想”什么——她也一直将自己的心思藏得滴水不漏。
她确实站在他身边,却非以她发誓的那种方式。
还不够,远不够——直到人们谈论起黑寡妇罗曼诺娃的名号与今日谈论冬日战士一样时,她的誓言才算圆满。
而她知道自己一定能做到。
冬日战士轻易擒住从侧后面突袭自己的那只手时,毫不犹豫地用了金属的那只手。铁闸一般牢牢扣住,这是他对付敌人最有效的手段之一——掌控、拿捏、哪怕想要折断都轻而易举。然而熟悉的那抹红色落入眼帘后,他后悔得恨不得亲自卸下自己的手臂。
“娜塔……莉亚?”声音无限懊悔,尾音却又掩不住的惊喜。寒冬一般的脸上,也荡出一丝微笑。
就像春天的第一缕阳光落在西伯利亚的雪原上,有什么开始融化……
“Nice to meet you, too.”她声音微微打颤,感觉到手腕上的桎梏一瞬间解除,反手想捉住他的手,滑溜溜的金属却从她被捏到无力的手中滑走,她丝毫不在意地干脆整只胳膊圈住了他的金属手臂。
冬日战士便由着她,被娜塔莎拖进一个更为隐蔽的角落——大概是她偷袭他之前的藏身处。
唇边微笑未及化作大笑,冬兵的唇瓣就被一抹温润的柔软封堵。
他像个小学生一样微微愣住。那个被她二十七的同学们称作“名为「死亡」却偏偏是个行走的荷尔蒙、即使什么也不做也无时不刻在勾人、存在即撩妹”的男人。
这无疑令娜塔莎心情大悦,开心到忍不住捉弄他。
当他终于反应过来,正准备全面反击时,她逃了,比她在训练场更加矫捷。
冬兵变脸的速度简直快过他从无虚发的子弹。俊脸瞬间板起,唇线紧抿成一,眼神不带一丝温度,坚毅而棱角分明的下颚线令此时的他看上去更像一个严厉的教官、一个无情的杀手。
他的名字叫「死亡」。
“娜塔莉亚,你知道偷袭教官有什么后果吗?”声音冷冷的,如同他金属臂在冬至的雪地中折射出的寒光。他成了那个居高临下的审问者,而她才不当他的囚犯。
她香腮微晕,一双媚眼脉脉含情,却丝毫未有一丝羞怯或退却,热切地与他纠缠,传递着某种邀请,似要重新勾出他眼中藏得很艰难的那些东西。往常或盘起或扎起的红色长发此刻尽散在冬兵肩头。
娜塔莉亚保持半靠在冬兵怀中的状态,听见冬兵板起脸的教训,她不怕反笑,伸臂圈起他的脖子,轻易勾下,然后在他耳边自顾自呵呵笑个不停,唇间吐气如兰。也许靠得太近,带点冰凉的唇状似不经意地划过冬兵那与脸上冷肃的神情截然相反的滚烫颈脖。
就像火山碎石坠入早被搅乱的一池春水,像苦苦支撑的堡垒轰然倒塌……也许所向披靡的安东尼在塔尔苏斯的楼船上第一眼望见克利奥帕特拉时便是此般心情……
让他装作板起脸面对娜塔莉亚,根本酷不过一秒。
娜塔莎只觉腰间一紧,被冬兵狠狠地一把拽入怀中。揽腰、俯首、抬起她下巴皆在一瞬间完成。
他强悍的铁壁牢牢扣住娜塔莎的腰,紧紧锁进自己怀里,不容拒绝地将她压向墙面,人类的那只手却轻轻护住娜塔莎的后脑。
斩断她所有退路、画地为牢禁锢着她。霸道入侵,撷取那诱人犯罪却又显然诚意不足的芳唇,撬开那频频递上邀请又在关键时刻芝麻关门贝齿,丝毫不给她一丝再次退缩的机会,将全部的爱恋都化作这一吻。
他吻得专注、紧密而热烈,似要将自己给她,将一切都给她。
紧紧压着她的唇、相叠、捻转、缠绵。
天地俱寂、岁月静止。
世界上只余他与她。
当娜塔莎几乎快要换不过气时,他的唇才终于微微放开了她的。眼神却未离开她一秒。灰蓝色的双眸温柔似水,却又炙热如火。仿佛有千言万语在那团火中燃烧,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深邃如海的瞳眸印出的是她火红的头发与碧绿的眼珠——仿佛唯有她,是被他纳入眼底悄悄珍藏的唯一。
他仍捧着她的脸,双额互抵,鼻尖轻触,四目相对,耳鬓厮磨。
她靠在他怀中,耳边贴着他失律的心跳,温柔的温度直透心头。
怎么办,好爱这样的他。又想使坏……
“袭击教官的后果,现在我知道了。”娜塔莎一字一句道,将冬兵的一脸得意坏笑收入眼底。她也忍不住痴痴地笑了。“但我发誓这是个偶然,教官先生。我并没想要袭击你。”娜塔莎的右手还堪堪挂在冬兵的脖子上,左手抵住冬兵强壮的胸膛,微微有些换不上气地轻喘着。“只不过是偶然发现这儿是个好地方,十分僻静……若我有个小情郎……”雾蒙蒙的绿眼珠轻轻转向冬兵。“那我一定要把他拐来这儿……然后……”
他呼吸一滞、喉头一紧。他心尖尖儿上那个人,因为他满面潮红,现在又这么无辜又慵懒地望着他……
本已松手的冬兵将娜塔莎搂得更紧。
他知道在那门如何令男人欲罢不能的课程中,她是以头名通过的。——不知道也难,那些愧为人师的男性教官们看她以及谈论她的方式已经证明了一切,但他在那之前就知道,娜塔莉亚是最优秀的,就像过去的每门课一样,她永远是最好的那个。
在她面前保持绅士似乎总是个极大的挑战。他决定放任自己狂跳不已的心,再次以深吻覆上她的唇,与之前的霸道强势不同,这次他非常温柔耐心。流连碾转,绵密不绝,将她未尽之语全数吞没在满腔缱绻情怀中。
良久,他终于放开她,改握起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
“然后……”娇喘着,娜塔莎不依不饶地再次开口。
“然后我来了。”冬兵来回抚摸起娜塔莉亚腕间因他无心之失勒出的红痕,虔诚地捧起、轻吻着。
“然后你来了。”
仗着没人来这里,冬兵终于大笑出声——“我觉得你刚刚那句话不错。”
“哪句?”
“情郎那句……”额头相抵,冬兵拿人类那只手的指腹轻轻摩挲娜塔莎耳边碎发:“这儿是个好地方,娜塔莉亚。”两根手指压住娜塔莎益发红润娇艳的唇、一语双关:“这儿确实是个好地方……但不是偶然……因为来的是我。”
多年后,屡被洗脑的娜塔莎从数个档案上七拼八凑知道她与冬兵的过往,仍未能记起那些她本不该忘记的亲密回忆。可她还是第三次爱上了她的冬日战士……脑海里没由来地被低沉沙哑的男音霸道入侵——
“但不是偶然……因为来的是我。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偶然,娜塔莉亚,唯有命定。”
这个其实是我计划中的高糖高烧高狗粮长篇中的一幕啦。因为脑补太high就先拿出来啦。故事本身是大量师徒梗的超甜文,冬冬苏到我根本不敢开写(就怕文笔不好达不到脑洞的美好)。不过标题暂定《No Assassin Material》嘿嘿嘿。下次如果看到标题不要太惊讶,这段可能再次出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