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将要离开,夜晚的寒气却像白天的阳光包裹着我,口中冒出的热气凝结后会让醒来的我满身水珠,像清晨沾满露水的树叶。
窗外马路上偶有一辆小车驶过,也许是外出的人正风风火火的赶回家,寒风像满面獠牙的厉鬼,非得将行人生吞活剥才肯罢休。
远处狗吠声隐隐约约,我讨厌满身毛发的恶狗,它们比吐着信子的眼镜蛇还恐怖,当它们撒开腿朝我跑来时,我一定会放弃挣扎,因为即便是世界末日都不会有比这更令人绝望的事。
狗吠声依旧,它打断了我朦朦胧胧的想念,是的,确实是朦朦胧胧的,睁着眼思念还在心头萦绕,闭上眼却又毫无意外的忘记,就像冬天嘴里呼出的白雾,像毛玻璃外的世界,像脱下眼镜看见的星空。
好久没有在安静的夜晚书写心事了,笔尖落下的每一个文字,都像沾满芥末的面包,不舍将其扔掉,只好忍着眼泪放进口中,慢慢品尝。
第一次思念一个人那是好早之前的事,早到已经忘记那时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唯一记得的是狼藉和疲惫,此后便再没有这么安静的去想念过。都说思念一旦被赋予了希望,就会显得格外孤独,我从不这么觉得,因为人生而孤单,无在乎希望与否,活着便是一件没有希望的事情,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死亡。
如果星辰是以一种无以回报的激情在燃烧着,我又怎能心安理得地看着漫天灿烂的星光,倘若爱本就没有对等,我多么希望我是爱的更多的那个人,如果你愿意我就永远爱你,如果你不愿意,我愿永远藏在星夜下的池水旁,想念你。
像黑暗中一只孤独的鸟儿,远离所有信念而栖息。不是所有的清晨都有阳光,不是所有的夜晚都有星辰,也不是所有天空都适合飞翔,自踏入都市的瞬间,便开始慢性自杀,我的天真也只能让我更加悲痛,生存是人人都必须学会的滑稽戏。
但无论如何,从来不后悔。
特别喜欢三岛由纪夫在《金阁寺》中的一段话:“把所有的背阴译成向阳,把所有的黑夜译成白昼,把所有的月光译成日光,把所有夜间苔藓的阴湿译成白昼晶亮的嫩叶在摇曳,那么,我或许会结结巴巴的忏悔这一切。”
当我色彩斑斓的颜料化为深秋的露水,当我朝气蓬勃的鲜花依偎进别人的情怀,我依然会固执的用凝霜的枯藤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就像我从不相信眼睛看见的,耳朵听见的,鼻子闻见的,我只相信自己的心感受到的。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条通向自我的征途,是对每一条岔路的尝试,是一条小径的悄然召唤。懂得的人只有一项义务,找到自我,固守自我,沿着自己的路向前走,不管它通向哪里。
时常会想起初见时腼腆的你,说话都颤颤巍巍,仿佛吐出的每个字都会决定你的生死。我知道这都不是梦,因为梦总是会醒来的,就像泡泡一样,越吹越大,最后啪地破灭,只留下空虚。没有脚踏实地建立起来的东西,就无法形成精神和物质上的支撑。从一开始就自然而然,就像水总会往下流,热气会往上飘。
我从不相信缘分,也很遗憾所谓的遇见你很幸运,向来被我嗤之以鼻,因为人不会珍惜轻易得到手的东西,就像我从不相信誓言,那是男人哄骗女人最具毒性的糖果。
然而从你嘴里描述的缘分却十分诱人,比涂满芒果酱的奶油蛋糕更甜腻,像草原上奔腾的野马,寒冬腊月枯黄的树干上翡翠般的绿叶。
倘若有天你远远地,远远地离开,一直走到地平线的尽头,那么,你的侧影会印上太阳,月亮和蓝色苍穹,那里面一定有我最新鲜的眼泪,我想它和大海的味道是一样的。
三毛说:清风明月都应该是一个人的事情,可我有时竟也妄想将你拉进这稠密的思想之中,因为我有点狂妄,是无限和永恒中的狂妄分子。但我清楚的知道我应该放开你,放你去天际的草原上漫游,毕竟人这东西,一旦钻进美里出不来,势必会不知不觉陷入世间最为黑暗的深渊。
我终究是属于夜的孩子,远离人群,才能找到自己的心。就像溺水者放弃徒劳的挣扎干脆沉到底,脚一旦触碰水底淤泥,从此便不需再费一点力气,彻底的堕落下去,才会令人更加踏实。
梦里我想送你一支银色的树枝,一朵小白花,和一个字,我想保护你,当你陷入梦深处的忧虑,和忧虑深处的泥潭。
如果可以,我想死在一片麦田里,金色的阳光和谷场,舒缓的清风和身边的你。
窗外,起风了,勇敢地活下去。
记2019年2月10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