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要一对童男童女,午时二刻就要。”神婆一讲起话来,满脸的褶子就跟着跳动,黝黑而干瘪的皮肤倒映得那发暗的眼白在此时分外明亮。
那时候她已经衰老得不成样子,活活一具干尸伴些魍魉小鬼的气息。人们见面时尊称她为神婆,背地里巫婆巫婆的叫着,她也不是不知道,但若是只为着一个抵不了一个白馍馍的称谓动了气,那日子过得可得麻烦许多,她心这一盘算,咽下了最后一口馍。
“男孩儿,就陈家的吧,女孩儿嘛,女孩儿……”族长挠挠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谁家还有个未出苞的女孩儿。
“赵家不是还有个十二岁的女孩儿嘛”人群中不知是哪个说了一句。
一个女人哭天抢地——那是赵家的女人。
“孩子他爸走的早,就留下咱孤儿寡母的,咱们家小妮子要是给送河神了,那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女人没有别的法子,只是哭只是哭,卖了命的恸哭,她多想那些人见着,向神婆求情说:你看赵家媳妇这么可怜,要不想想别的法子吧。
可是人们只说:赵家媳妇,你得为大家考虑啊,不给河神送祭,大家都活不下去啊。围观的女人们挤出几滴泪,摆出一脸的善良,而男人们只是叹气,前些年献了孩子的人又抚平了些心里的伤痛。
神婆重重咳嗽了一声,示意下一话题的继续。
“那么,关于祭品的事,还是照往年的样来,每家每户凑一些,有粮的交粮,没粮的出钱。”族长看了看神婆说道。
破台子下边,挠头的,叹气的,掰着手指头数数的,女人还是哭,大家嫌她烦,本就不顺的心气这会子对这个女人多了些恼怒。
“行了,赵家媳妇,你给我闭嘴,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赶紧回家准备准备,你闺女是要给河神当媳妇儿的,这往后大大小小也是个小仙,还哭,哭什么哭。各位乡亲,也都回家准备准备,把河神伺候好了来年才能有个好年成。”
张大户说道。
神婆满意的点了点头,族长也是。
毒辣辣的大太阳烧得正盛,烤热了的风割在脸上让人觉着生疼,贫瘠的土地上孕育的和这片土地一个色的男人女人午时头一刻就早早聚在了黄河边。祭品同男孩女孩一块儿安置在船上,两个小孩腰上结结实实地绑了一根麻绳,后边拖着一个麻袋,麻袋破了的小口露出几块看得不大不分明石头。
午时三刻,童男童女入了水 。
神婆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一年的花销又不必愁了。
几十年前,一个女孩在挣扎中被推入黄河,但她活了下来,可能是挣扎中麻绳松了,或者是麻袋漏了,按她的说法是河神放她回来了,后来,她做了神女,老了之后,人们称她为神婆,背地里也叫她巫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