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莎士比亚说:“不要用过去的哀愁拖累我们的记忆。”我喜欢这句话,所以这句话至今一直挂在我的店里。
我是一家记忆杂货铺的老板,说的具体点,就是帮人寄存一部分想忘却的记忆。来访的客人只需要自带一件储存记忆的物件,再经过我的转化,就能把某段记忆存进物件里。
当然,那件物品是决不能允许带走的,除非你先来收回那段记忆。
随着来访客人越来越多,我的仓库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记忆存储物件,从奇珍异宝到破铜烂铁,应有尽有,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储存了一段不同的记忆。
为了防止爆仓,我定下了每日只接待三位客人的要求,但哪怕是这样,预约的客人依旧排到了半年后。
可能你不理解,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想要忘却一段记忆,“记得”本是一件多么珍贵的事啊。
但其实,人都是善于遗忘美好的动物,痛苦往往记忆犹新。我给你举几个例子就知道了。
曾经有一位经商者,创业十几次都失败了,在那以后一蹶不振。从我这里走出去后,意气风发,创建了一个叫“阿里妈妈”的企业,从此他也成为了他们国家最有影响力的商人;
我还帮助过一位从前线退下的大兵,他在战争中经历了战友的死亡,终日沉浸在难过与悔恨之中,从我这里出去以后,开始了自己的全新生活,现在已经升为上校;
还有一位失恋的女孩,谈了3次恋爱,却都意外遇到了渣男,本已不再相信爱情的她,从我这里出去以后,忘掉所有失败的感情经历,更充满了对爱情的向往,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
这下你可以理解了吧。就像莎士比亚说的,很多过去的哀愁真的会拖累我们,阻挡我们前行。为了迎接更加美好的生活,适当遗忘一些记忆,的确能够帮助我们更好的生活。
因此,我这一家全天下最特殊的店,自然生意好到不行。
02
闲暇时,我会在仓库整理这些记忆杂货,几乎所有人的记忆我全部看过,但我却始终一遍遍地观看,因为我一直在寻找一件物件,属于我一个人的记忆存储物。
我记忆的起点,就是从这家杂货店开始,至于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开了这家店,开杂货店以前我是什么人,对此我一无所知。
所以我坚信,我把自己以前的记忆,储存在了某一件不知名的物件里。
但这么多年过去,我却始终找不到它,那个存有我的记忆的物件。
也就意味着,我永远不能知道自己是谁。
那天,我送走了当天的最后一位客人,按惯例准备打烊。店里却来了一位披着斗篷的女子,但第一眼吸引我的,却是她脖子上戴着的水晶项链,样式很别致,一看就是值钱货。
不用问我就知道,这个女子一定是因为预约不到时间,就想通过一些其他手段来提前插队。
这样的人我见过很多,大多都是一些达官贵人,对待这一类人,我当然也不都是一味的拒绝,前提还是要看他们肯为提前插队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但女子一开口,却让我惊讶。
“我是不是来过这里,我想重新想起一些事情。”
这是从我有记忆开始,唯一一个来店里试图想起某些事的客人。倒不是没有客人在储存记忆前,说过以后会来取回自己的记忆,但除她以外的所有客人,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缺失了一段负面的回忆。
“我经常做一个相同的梦,梦见我不止一次地出入这家‘记忆杂货店’,我一定在这里存储了很多不堪的回忆吧,但我想记起它们,也许能够让现在的我更加完整。”
听完她的话,我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因为她的话,让我感到那样耳熟,她并不是这个世界上仅有的认为自己记忆残缺的人,而另一个人,是我。
我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一个人和我一样,在试图寻找着某些记忆。
我非常理解那种记忆的空虚感。
在记忆里,最可怕的事,莫过于忘了自己忘了什么。
大概是因为和她有相同的感受,我邀请她进了店。
03
接纳过成千上万的客人,也一遍遍看过他们的记忆,虽然我不能做到将每一位客人都记在心里,但我非常肯定的是,至少自我有记忆开始,这个女人从来没有来过我的店里。
这也就意味着,倘若她真的有一段记忆存储在我店里,就是我失忆以前的客人。
想通这一关节,最激动的反而是我自己,因为我极有可能,在帮她解决问题之后,重新知道我是谁。
冷静下来之后,我问了一些她的基本情况。得知她叫晓晓,现在是一名中学教师,因为父母走得比较早,再加上没有成家,所以现在一个人生活。
原来竟不是贵妇人,我重新看了一眼她脖子上的水晶项链,有些狐疑自己难道看走了眼。
知道她的基本情况后,我又仔细询问了她的梦,但大致和她最初所说的别无二致,更无法得出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然而我却坚定相信她所说的话,她一定来过这里,也一定储存了一些记忆在这里。
因为我知道,只有从记忆杂货铺走出去的人,才会经常梦到一些已经存储的记忆片段。
但令我奇怪的是,为什么她梦到的,却是来过杂货铺这件事。
可见,她当时忘掉的事情之中,一定有经常在杂货铺出没这件事。
我问她:“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损失掉的那一部分记忆,是不美好的记忆,是自己一直想遗忘掉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质疑找回它们呢?”
这个问题我也不止一次问过自己。那些我主动遗忘掉的记忆,真的还有想起来的必要吗?
晓晓给了我一个答案:“那些所有美好的和不美好的全部,才构成了我们的生活,铸就了我们。为什么要忘记他们呢?”
我不置可否,如果所有人都这样想,那我的店大概可以关张了吧。
但我明白,她一定和杂货铺有莫大的关联,甚至极有可能,通过她,解开我的记忆。
我问她,愿不愿意来记忆杂货铺做我的助理,薪水一定比教师可观的多,她欣然答应。
04
从第二天起,晓晓每天来我店里报道。每天的工作并不多,我依然保持着每天接纳三个客人的频率,其他的时间,我都和她一起扎根在仓库,翻看着所有人的记忆,希望能借此发现蛛丝马迹,找到我和她残缺的那一块。
两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除了和晓晓的关系进步了,别的却一无所获。
我们开始将注意力转到那些平时被我们忽略的事物上,也许那些放在眼皮底下的东西,就存放着我们俩的记忆。
又是两个月过去,店铺里的各种物件都被我俩翻了个遍,就连马桶搋子我们都试过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样的情况下,我和晓晓已经几近放弃。其实若真是找不到那段残缺的记忆,现在的生活也已经足够美好。
一天,我和晓晓在店铺中做大扫除,一根横梁扯到了晓晓的水晶项链,项链“哗啦”一声落在地上。
我尝试捡起它,就在碰到项链的那一刻,我竟发现里面存储着一段记忆。我把这一发现告诉晓晓,并询问她项链的来历。
她告诉我说,这个项链,从小就戴在她的身上,一刻不曾离开过。
我心里已经如大海翻腾,记忆杂货铺铁则之一,就是记忆存储物件不得带出店外。那么这个项链,是如何带出去的呢?
我看了看晓晓,她同样一副惊讶的表情,明显事先不知情。于是我们决定,先看一看里面的记忆内容再行决定。
读取记忆的方式很简单,只要我双手捂住物件,存储的记忆就能在我脑海中播放。这个能力只有我才具备,但因为是她的项链,我决定将看到的画面共享给晓晓。
我拉起她的手,和她一起解开了这段记忆。
刚一读取,我就再次震惊,这竟然是一段,我和晓晓共有的记忆。
05
我是一个天生就会抽取别人记忆的人。年幼时,这个能力却并没有给我带来些许好处,试想,一个年少的孩子就能读取一个人一生的经历,看得多了,自然就会对生活失去应有的兴趣。
我变得性格孤僻,认为自己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总是一个人待在操场边发呆,只有在不接触任何人的时候,我才拥有独享自己生活的时光。
是在这时认识了晓晓,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和她成为朋友的理由只有一个,我无法抽取她的记忆。
这一发现让我欣喜若狂,因为我有了一个可以正常与人交往的机会,而不是在对话前,就通过读取的方式,认识了这个人的全部。
我向她坦露了自己能够抽取记忆的事实,她非但没有觉得惊讶,反而主动来和我交朋友。是她告诉我,不用自卑,这本身就是一种天赋。
后来我们成为了情侣,我们在这个钢精水泥的城市中相遇又相爱,但我们所渴求的,不过是一份平淡的生活。
当时的晓晓告诉我,她的心愿很小,不过是和一个相爱的人,在城市的一角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
为了她,我公开了自己的能力,和她一起建立了这家记忆杂货铺。
自开张以来,这家店就受到了所有人的追捧,谁会没有烦恼呢,能够瞬间忘记自己的烦恼,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大家再也不用去酒吧买醉,再也不用深夜一个人哭泣。任何的不顺,只用来我这里,就能立刻遗忘。
我们的店越开越大,生意络绎不绝,地下仓库也是不断扩建,慢慢就有了如今的规模。
但记忆在此戛然而止,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06
记忆解封,我们想起了最后的画面,那天我和晓晓分手,但我们不忍自己的感情就这般付诸东流。于是将我们的记忆分成两段,所有美好的记忆全都装在了这个水晶项链里,而储存不好的记忆的容器,当时就被我们丢弃在了大街之上。
可以想象得到,我们必然有一段很深的矛盾,才不得已决定分手。如今,那段矛盾却已再也寻不到。
我们分手后,她带走了储存我们美好记忆的水晶项链,同时带走的,还有我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看完了这些记忆,我和晓晓静静坐了很久。曾经我们那么依赖彼此,为何偏要因为一些事情就分开呢?
而今我们脑海中,只剩下从相识到相爱的全部美好,此刻的记忆中,我爱她,她也爱我,这便足够。
良久,我走过去抱起晓晓,久久不愿松开……
现在我们依然经营着这一家记忆杂货铺,依然每天只接纳三位客人,其他的时间,我全部都陪伴着晓晓,和她一起制造更多美好的记忆。
至于当初那些不好的记忆,随它去吧……
其实所有情侣之间,只要放下那些不那么美好的事,都一定能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