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野菜可挖的春天,才不辜负那突如其来的阳光、春风和麦田。进入农历二月,麦田里的境况真可谓一天一个样,如果你静静去听,甚至能听到千千万万的麦苗“噼里啪啦”地抽节生长。与此同时,麦苗脚下的“毛妮菜”也次第冒出了土壤。打着“薅野菜”的名义去享受那漫山遍野的春的气息真是势在必行!
通常是在某个星期天,娃娃们便一个个挎上篮子结伴去薅野菜。爹妈为了防止孩子们只顾贪玩忘了薅菜,便会在孩子们出发前给每个人布置任务:“姐姐薅一篮,弟弟薅半篮!”娃娃们嘴里应着:“中!中中!”,一溜烟就窜出了门。
路边的迎春花开得正盛,一朵一朵的小黄花挂在枝条上,顺着田垄倾泻而下,像极了小姑娘顺滑的披肩发上扎着朵朵头花。铺满枯草的荒地上也露出一层浅浅的青意,偶尔还会有一两棵开着黄花的蒲公英点缀其间,吸引来几只小小的彩蝶翩翩其上。是啊!春天的阳光是七彩的,染得大地从灰褐色慢慢变成五颜六色。
这时候不必担心踩断麦苗,麦苗在春风的治愈下,倒了能自己弹起来,折了会自己接起来!麦地就像一只老黄狗趴在那里懒洋洋地晒太阳,一个个小娃娃像一只只小喜鹊,在麦田上跳来跳去,争前恐后地从那皮毛里揪出对麦子来说是野草对人来说是野菜的“毛妮菜”。有的毛妮菜长在两行麦子之前的空地上,这就很好薅,一把揪住轻轻向上一拉,毛妮菜就被连根拔了出来。还有些毛妮菜却长在麦子的麦根处,这就需要仔细把毛妮菜从麦苗之间理开来,再小心翼翼薅出。姐姐教弟弟,哥哥教妹妹,连最小的孩子都懂了怎么薅毛妮菜。
一去薅菜,就会觉着太阳比平时又热了好几倍。在“春捂秋冻”的保健理念根深蒂固的乡村,缺乏话语权的小孩子们往往是春天最捂的。热得受不了,干脆“扑通”一声扑倒在麦田里,把头埋在麦苗里,鼻子吸着青丝丝的麦苗味道,顿时惬意了许多。往往就在这时候,另一个小伙伴就趁其不备,来偷他篮里的毛妮菜。当然被偷菜的那个人很快会发现菜被偷了,马上起来讨伐偷他菜的人,再不到一刻钟,偷菜的和被偷菜的两个人就扭打到了一气,下一秒,则双双滚倒在了麦地里。嬉笑怒骂声被参差不齐的麦叶划得支离破碎,春风再一吹,就吹上了蓝蓝的天上去。
薅毛妮菜还要看运气,因为有的麦田里长毛妮菜有的则不长毛妮菜,去年长毛妮菜的那块麦田今年可能也就不长毛妮菜了。茫茫无垠的麦田,寻找毛妮菜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大孩子们往往能找到毛妮菜长得多的麦田,薅得又快。小孩子们则擅长追逐嬉闹,而且闹起来无边无沿儿,篮子里仅有的那点菜撒出去了也不知道,再不就是篮子丢了,再或者是一只鞋子找不到了,“闯了祸”就去大哥哥大姐姐那卖乖求情。天要黑了,哥哥姐姐薅了满满一篮子的毛妮菜,看着哭丧着脸的弟弟妹妹,大多会抓一些毛妮菜到弟弟妹妹的篮子里,弟弟妹妹才好回家应付爹妈交差。
毛妮菜是很好吃的一种野菜。爸爸妈妈看着薅回来如此多的毛妮菜,夸完孩子们就心里盘算着做什么吃。猪圈的大花猪眼尖鼻子尖又奸馋,不知道是它瞅见了那一抹绿还是嗅到了菜青味,哼哼唧唧在猪圈里狂躁起来。“向儿,去给猪丢一把菜!”我抓起一把毛妮菜探身从猪圈墙头扔进去,大花猪忙不迭地用嘴接住那抛来的毛妮菜,嚼得口水四溅。那架势,仿佛是春风春光都被它一口吞进了肚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