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收到一个微信验证码,是多年未见的小凯发过来的。
小凯是我老家的邻居家的孩子,因为我们年龄相差大,再加上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带着我们离开老家搬到县城生活,所以我们之间没什么交集。倒是我的父亲一直心疼可怜的小凯,一直在关注他。听我父亲说他的父母是老少配,他父亲在50多岁的时候娶了他母亲,在小凯10岁时就因病撒手人寰了。他母亲当时还只有30多岁,长的又有几分姿色,很快就有人为她牵线搭桥介绍了一位武汉市的死了老婆的国企职工。一个乡下女人能去武汉大城市生活,小凯的妈妈自然是求之不得,因此当对方拒绝她带上小凯时,为了自己的幸福,她狠心抛弃了小凯。从此,小凯成了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幸好小凯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此时已结婚生子,在我父亲的极力劝说下他接纳了小凯。但是他嫂子从此以后不准小凯上学念书了。十一二岁帮忙嫂子带孩子、做家务,十三四岁就开始下地干活了。一天到晚忙前忙后、辛苦干活还吃不饱肚子,于是十六岁时小凯选择了跟着乡亲们去大城市打工。因为没有文化,又没有一技之长,再加上年龄又小,小凯只有跟着乡亲们在建筑工地上打杂。生活的艰难,亲情的缺失,让小凯性情大变,从一个性格温顺的小男孩变成了一个暴躁易怒的坏脾气的人。
那是八月份的一天,离小凯十八岁生日还有一个月。那一天小凯依旧在建筑工地上清扫垃圾。由于小凯早上起晚了错过了建筑工地上工人们的早餐,到中午十一点的时候还饿着肚子在干活。小凯心不在焉地扫着,突然一个稚嫩而骄横的男高音在小凯耳边响起“乡巴佬,你瞎了,把垃圾扫到我身上啦。”话音未落一脚把小凯踢到了。小凯也是个壮实小伙,忽地一下从地下爬起,怒视着对方。“啪”对方一口唾沫正吐在小凯额头。小凯顿时一股热血直往头顶涌,他迅速弯下腰从装垃圾的筐里拿出一把工具刀,笔直插入对方的胸腔。对方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在了血泊里。“杀人啦!杀人啦!”人们惊叫着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很快小凯被人控制起来,被他刺杀的那个人也被人们迅速抬上了“120”救护车。在派出所里呆了一天一夜后,警察告诉他,被他刺杀的那个人因失血过多死了。如果说刚进派出所小凯是麻木的,现在的他则是惊慌,不知所措,浑身发抖,吓得几乎崩溃。
消息传到老家,我的父亲知道了,叫上他的哥嫂一起去关押他的派出所看望了他。派出所的工作人员介绍了情况:被小凯刺杀的那个人今年18岁,是一名学霸,前几天刚收到武大的录取通知书,于是来到建筑工地体验生活,家中独子,高大魁梧、英俊潇洒,家境殷实。现在对方的父母要求一命抵一命。“出了这样的事,对方父母的心情是可以理解,小凯是可恨,可是小凯毕竟是个孩子,还未满18周岁呀?”我父亲对派出所的工作人员说道。“那你们就请律师吧。”派出所的工作人员给父亲指出了一条可行的路。小凯的哥嫂是乡下人,没文化又没钱,谁也不认识;我父亲找到小凯的母亲,她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她说自己现在过得也不好,爱莫能助,甚至拒绝资助一分钱律师费。我父亲心里想着,只有自己能救小凯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回到家里,父亲讨好地对母亲说到。母亲不再说什么,扣扣索索的从抽屉里拿出5000元钱(父亲那一年的工资总和)递给了父亲。父亲接过钱,通过自己的各种社会关系为小凯请了一名专门为未成年人打官司的律师。因为户口本、身份证的证明,因为律师的丰富经验,小凯最终被判刑十年。在监狱里,我父亲又通过熟人让小凯学会了开车。前几年父亲过世了,小凯跟我家的关系就断了。
我通过了微信验证,小凯的消息马上发过来:“我准备清明节回来,跟你一起去叔叔的墓地看看他。”我发了个”OK“的表情包。清明节那天一大早小凯就和他的老婆孩子一起开车到了我家。眼前的小凯高高的、黑黑的、壮壮的,挺着啤酒肚;于我是陌生的。我们一起来到了我父亲墓前。他跪在父亲墓前轻声说道:“叔叔,我已经刑满释放三年了。现在在武汉开出租车,一年有十万元的收入,已娶妻生子。旁边跪着的是我的妻子和孩子。您是我生命中唯一给过我温暖的人,我要记挂着一生,并且叮嘱我的孩子们也要记住。以后每年的清明节我都会带着我的妻子和孩子一起来给您上坟。”说完他起身来到墓碑旁边的小路旁。这时开来一辆货车,里面装着花草树木。上面下来两个人,和他一起把那些花草树木种植在了父亲墓碑周围。“本来准备还您们伍仟元钱的,怕您们不要。这不,知道叔叔生前喜欢花草树木,我们就买了伍仟元钱的花草树木来种植在叔叔墓碑周围。”他老婆不好意思地对我说。“我替父亲谢谢你们!”我真诚地说道。忙完他们就走了,说是不能耽搁挣钱。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小凯一家从此步入正轨,不愁吃、不愁穿,平安喜乐地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