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十七年即西历1762年,注定是不平常的一年!
在这一年,乾隆皇帝奉皇太后钮祜禄氏第三次南巡,继续编织他的盛世繁梦;那个作为后人茶余饭后谈资的传奇人物——“香妃”,亦即正史中的和卓氏,由贵人晋封容嫔;为后世史家所艳称的“康乾盛世”在这一年开花结果,中国人口突破了两亿大关。当然了,在这一年还有很多事情值得诉说,但有一件事对很多人来说却是抵得过一切的,那就是千古奇书《红楼梦》的作者曹霑于壬午除夕泪尽夭逝。他的离世给后人留下了无限的遗憾,也留下难以估量的财富,他身上的一切让无数人为之痴醉,为之苦苦探寻。
乾隆二十七年冬,恐慌笼罩着北京城,大街上行人匆匆,没有了往日戏耍玩闹的孩子,只剩下疲惫而又韵味十足的叫卖声萦绕在肃杀的长街上空。大街上虽然萧瑟,各家各户却是热闹非常,侯门公府,一片忙乱,安富尊荣惯了的太太奶奶吩咐着婆子丫头预备桑虫猪尾,供奉痘疹娘娘,命令家人忌讳煎炒等物,好不热闹;穷苦人家也没安生,别的做不起,只有对着菩萨默默祝祷,祈求平安罢了。
城郊西山黄叶村,落叶萧萧,寒烟漠漠,秃山枯木掩映中,几间茅草房在北风呼啸中岌岌可危,这一处所在后山前水,黄泥筑就的矮墙,墙头用稻茎掩护,围着墙种了数株桃树,只因正值寒冬,可惜看不到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景象了,门前河边的柳树在寒风中摇曳着残枝,茅屋东边漫坡下去,有一土井,旁有桔槔轱辘等物,下面分畦列亩,种着些萝卜、白菜,虽无佳蔬,也是整治的十分齐整。一条小径从屋后绕过前门,因为人迹罕至,所以道痕看起来并不明显,蜿蜒进院,小径两侧左植海棠,右植海棠,虽然感觉跟正屋几楹茅屋不怎么相称,却可见主人不俗品味。
此时此刻,屋内不时有妇人啜泣之声,我们的主人公曹霑来回踱步,面带愁容,他明白床上的儿子已经来日无多。这一段时间京畿附近闹了天花,而且闹得很凶,前不久,他的好朋友张宜泉家里就送走了三四个孩子。天花这种病凶猛异常,极为棘手,别说茅檐草舍之家,束手无策,就是侯门公府、紫禁皇家又能如何,现有例证,本朝顺治爷就是薨于天花,康熙爷若不是事先防范的好,也难过天花这道坎。想到这里,看着床上面色蜡黄,奄奄一息的儿子,再看看旁边已经哭得花容尽失的妻子,不禁悲从中来,原本尽显岁月爬痕却不掩俊美的脸上顿时老泪纵横。
此时的曹霑已是家道中落,生活窘迫,即便如此他也不愿过“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的日子,不愿到处打秋风,舍脸凑趣,蹭些残羹冷炙,看些富人德色,再说就是往日那些亲朋故交,此时见曹霑如此穷困潦倒,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会帮忙!好在还有几个挚友不时接济,但这也不是常法,最后曹霑不得不以卖画为生。经此一途,虽能赚的几个钱,除去日常开销,却也剩不了多少,又因近日为儿子求医问药,囊中早已羞涩,眼看儿子的病一天重似一天,也只有临风洒泪,对月长吁。
夫妻俩最不想面对的时刻终究还是来了,死亡之神无情的夺去这家里唯一的希望,摸着儿子冰冷的身体,妻子扶尸痛哭,不能自已,而曹霑此时早已没了眼泪,唯有出神空望,可能这些年的人情冷暖早已让他看破世事,人世的无常也让他在伤心的同时为早去的儿子有一丝庆幸。
儿子虽然走了,但日子又不能不过,况且他还牵挂着他的书,这部泣血之作,几乎可以算得上他另一个孩子,他的才、他的艺、他的痴、他的恨、他的醒、他的悟、他的血、他的泪全都融入其中,可能是写的太出彩了,早早被借出的后半部书稿至今迟迟未还,为此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可他却不愿去多想,因为他知道这部书耗尽了自己所有心力,如今若是重写丢失的稿子,已经是不现实的事了,不管是久病的身子,拮据的家境,还是因为儿子的离去而早已灰冷的心,这一切都不再允许他妙笔重搦,奇才再施,他能做的只能整理下剩的前半部书稿。
儿子去的那些天,曹霑唯有以酒消愁,每天携着酒,到儿子的坟上哭一阵,笑着一阵,骂一阵,仅有的几个路人以为这人定是疯了,可他们哪里知道曹霑心里的苦,虽然曹霑知道醉酒消愁愁更愁的道理,可不这样又何以排解心中的苦闷。此时身心俱疲的曹霑早已经不起酒的侵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身子也一天天虚弱,看着身体羸弱的丈夫,他妻子除了尽心照顾,唯有洒泪的份了!
昏迷已久的曹霑在除夕的烟火声中醒来,望着一旁憔悴的妻子,开口说道:“别哭了,我要回去了,要去找咱们的儿子了,我这一辈子也就罢了,有你休戚与共,有儿子聊慰我心,有书排解心中块垒,虽后半部书稿至今回归,不无遗憾,可世上哪有十全的事,想来也是天意,我只不放心的是你,是我误了你!快…别…哭了”说罢泪尽而逝,时在乾隆二十七年壬午除夕,享年四十八岁,年未五旬而卒。一代天才如巨星陨落,留下孤苦的妻子,留下一部千古奇书,留下无尽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