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清晨寒意虽有,但被这渐渐回归的日头一照,还没到大中午,这身子已是有些暖烘烘的了。京城和这建邺,相距不过百里,却是修了一条约莫十丈宽的土黄官道。只是这江南野外之内,除了零星的几个小村落,却又没个大点的城池,所以这官道之上,倒是显得有些荒寂。
远处,渐渐露出两个小身影,正是侠剑和妹妹小英。小丫头也似是被这日头照的蔫了,一只小手紧紧牵着哥哥,一只手却是提着不知从哪里摘来的小花,眼睛刺溜刺溜的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侠剑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至正中,像是巳时已过,午时将至的样子。又是低头看了看牵着自己衣角的小丫头,微微一笑:“丫头,累了没,要不要哥背你?”
小英连忙点点头。嘿嘿一笑:"嘻嘻,哥哥对小英最好啦,小英要背背。”
侠剑将背上的包袱拿起,又把腰间的匕首拿出,都递给了小英,随即弯下腰。小英也是不客气,蹦跳着就上去了。侠剑抖了抖身子,将小英往上提了提,口中却是不慌不忙的说道:“小英,哼个小曲给哥听听。”
“啦啦啦~~~。”小英一手那只包袱,一手却是不忘小花,也不知道在哼些什么东西。
侠剑却是不管,又是抬脚向远处走去。
“嗒嗒嗒嗒”远处,马蹄声渐渐传来,侠剑还没反应过来,一股黄土就被马蹄溅起,背上的小英也是吃了一惊,咳嗽着抱怨道:“什么人嘛,真是的,骑马也不注意看看行人。”
侠剑也是眉头一皱,却又安慰小英道:“这高头大马的铁定又是什么驿站信使,算了,我们家小英小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小英下意识的嗯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小手又是轻拍哥哥的背,佯装恼怒道:“小英不是小人,小英也是大人了好不好。”
侠剑哈哈大笑:“是是是,我们家小英也是大人了,只是,英大人这么大了,还要哥哥背啊。”
小英却是小脸一红,低声细语道:“这不是哥哥让小英上来的么。”
...
两人间欢声笑语不断,没注意到,前方又是有几人,骂骂咧咧的在路边慢走。待侠剑回过神来,才发觉是三个行脚汉子。一个高高瘦瘦的,提着一根大竹竿子,一个却是长的壮壮的,背着一个竹栏子,里面满是叮叮咚咚的响声,这最后一个汉子,脸上黑黝黝的,只是提着个布袋子。三人身上脸上和侠剑他们一样,都是黄土灰子,想来也是被刚刚经过的大马溅的满身不干净。
高瘦汉子却是一脸嫌恶,大声嚷嚷着:“这马上的怂人,不知是婆娘被拐还是咋滴,行将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黑汉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也是附和道:“李瓜怂我顶你,这马上的东西,真是不讲究。可怜我昨天刚换的新衣服,回去要是教我婆娘看见,免不得又要吼我几声。”
侠剑见了他们,双手拍了拍了小英的背,示意她下来,小英听话的跳了下来。侠剑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缓步走向三人,拱手道:“三位大哥,小子从长安而来,往前方建邺城中而去。经过此地,只觉口中口渴难耐,不知几位可知这附近有没有可以供饮水的地方,若能告知,在下先行谢过。”
姓李的汉子见他穿着衣衫褴褛,却是切了一声,扭过头去。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胖子却是嘿嘿一笑:“小哥客气了,我等都是附近村落的汉子,当然知道这附近的饮水处。往前再走约莫半里,左边有片大树林子,进去不远处就有一个凉亭可供休憩。既然小哥和我们顺路,都是去建邺城中,那不妨和我们一块赶路,也好有些照应。”
那高瘦汉子依旧一脸傲娇样,黑汉子却是连连称是。
侠剑见此,连忙连声称谢,于是转过身呼唤小英。小英也是疾步走近,外人面前,小英也不好过分黏老哥,只是抓住他的衣角,也不说话,就这么跟着后面走向前方。
在路上,黑汉子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侠剑搭话,侠剑也是有条不紊的一一回应。侠剑少时,家中未招人陷害,本就是京都名门,自小也是有名师指点,文墨之类虽不精通但也略知一二。再加之这几年漂泊的生活,对世间人情冷暖也是所感甚深,对于高瘦汉子的不屑之感也是了然于胸,说话自然不失礼节。
旁边的瘦汉子也出奇的没有说话,只是提着根竹竿慢慢走着,偶然抬起头也只是瞧瞧天色,嘴里最多咕哝两句。一路上默默听着侠剑和黑汉子的交流,也知道侠剑并非什么乡下野小子。莫欺少年穷这个道理,汉子还是知晓的。只是之前磕碜过人家,现在就让他去招呼人家这种事,瘦汉子还是做不出来的。
走了约莫一刻,前方道路左边果然有一片大树林子,葱葱绿色一望无际。沿着路边小道,一行人走进林子中,果真看见一个破旧的亭子矗立在林中,再往里一瞧,却是一口古井在其中。
林中比较官道之上,自然凉爽之极,几人都分找了地方,或倚或做,休息起来。
侠剑到亭中,先是自己痛饮了几大口,之后又是将随身器具装满,回到小英旁边。喝完水,又是将包裹中的干粮连同早上未曾吃完的兔肉拿出来,权当午餐。
吃饱喝足后,侠剑先是嘱咐小英别乱走,之后寻了一棵大树下,打算闭眼小憩一会。旁边小英却是恢复了活力,左边采朵小花,右边追一追蝴蝶,玩的不亦乐乎,不知不觉间就向林中深处走去。
侠剑正准备睡觉,忽然发现头顶树杈上有一女子,静静坐在树上,正一脸调笑的看着他。
侠剑也是吃了一惊,回了回神,才意识到不是幻觉,于是赶忙起身,拱手问候道:“这位小姐,在下不知小姐就在树上,如有叨扰,请多恕罪。”
那女子却是摆摆手,立起身子,飞身跳下:“嘻嘻,小哥你好好玩,说话文绉绉的。本小姐只是觉得路途过于炎热,才到这林子中休息片刻的,只是小哥你与我也是有缘呀,竟然和本小姐挑了同一棵树休息。佳人立枝头,公子侧树下,呵呵~~~”
侠剑摸了摸鼻子,也只得苦笑,随即又说道:“在下侠剑,不知小姐芳名。”
女孩摆摆手:“什么芳名不芳名的,我叫飞燕,飞翔的飞,燕子的燕。相逢即是有缘,看你像是比我小的样子,我就直接叫你小剑啦。”
侠剑一愣,小剑,小贱...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只得笑而接受。转过头又问道:“飞燕小姐,这野外之地,小姐孤身一人的也不怕遇见什么危险么?”
女孩却是一脸无所谓:“危险,能有什么危险,我乃修士,师从大唐国教名门方寸山,学的就算降妖伏魔的手段。要是真有什么的小妖怪被本小姐抓到,我正好小试身手,替天行道。”随即又抱怨道:“小剑,你不要叫我什么小姐小姐的了,你直接叫我飞燕就行啦。难不成你要让我叫你小剑公子,哦不对,剑公子~~”
“这...”侠剑无奈,只能说道:“那在下失礼了,就冒昧叫一声飞燕了。”
飞燕拍拍手:“对嘛对嘛,这样才对,对了小剑,刚刚不是看见一个小姑娘叫你哥哥的吗,现在怎么不见了?”
侠剑这才回过神来,啊了一声,转身寻觅,却是不见了小英的身影。正打算大喊,却听闻远处传来一阵尖叫,细听下,不正是小英的声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