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在我的记忆中总是灰色的。
第一次见大西洋,是刚来美国在萨凡纳读书的时候。当时一个台湾同学在车祸中丧生,中国同学会组织了葬礼,葬礼之后大家便来到海边悼念死者。我至今依然记得当时的情景:一丛丛白色的鲜花被扔向大海,随着浪花上下翻卷,在苍茫的背景中给我留下了一副永恒忧郁的图像。
读书时在萨凡纳呆了近四年,去过海边次数已经数不清了。毕业后也一直留在东海岸,多次见过大西洋在阳光下的碧蓝,然而我对大西洋的记忆却固执地停留在灰色调。
不光是亲身经历,历史也不断给我增添灰色的“大西洋记忆”。曾经,无数冒险者从欧洲来到美洲,历尽和大海的种种恶斗,九死一生来到新大陆,一路抛下了太多的被大西洋吞噬的生命。新移民来到美洲几十年后,又开始历史上的最大的跨大西洋奴隶交易,2千万黑奴从非洲被陆续运到美洲。每次见到大西洋,我脑海里都不时会出现被镣铐锁在郁闷肮脏的船舱里的黑奴们,唱起低郁的非洲民歌释放自己的愤怒和绝望。当然还有那艘著名的泰坦尼克,象征着人类在工业革命之后“不可沉没”的自信,却在第一次出航时就被大西洋信手撕得粉粹。自从知道泰坦尼克的那一天起,“大西洋”这个词在我脑海里出现时,就总是伴随着那只倾斜着渐渐沉没的庞然大物,伴随着甲板上几个视死如归的音乐家,和他们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演奏的优美乐曲,以及那一千五百多绝望生灵在冰海中挥舞的冻僵的手。。。
光阴荏苒,一转眼发现自己已有十几年没有光顾过大海。近日终于有机会度假,开车来到有名的myrtle beach。中午出发,一路走走停停,来到海边已经是黄昏时分。天色灰朦,海水又是一片灰色。我迫不及待地推开旅馆凉台的门,依着栏杆看着夕阳光照下的一望无际的海面,仿佛面对一个久违的朋友,一声“hello”之后,便是长久的默契。
当天晚上由于要急于去看一个“海盗秀”,没有时间和大海多做“对话”。看完秀回来后已是漆黑的夜晚,还是仍不住独自来到海边散步。虽然这里已属于美国的南方,但十二月底已是冬季,夜晚的海边不但风大,温度也低。我沿着沙滩步行,邂逅成群的海鸥,倾听海浪涛声,探寻隐约在天际的地平线,更贪婪地呼吸寒冷而熟悉的海的气息。
很早就听说 Myrtle Beach。这次亲临胜景,觉得是名不虚传。Myrtle Beach是坐落在南卡罗莱纳州的一个海边休闲胜地。沿着“海滨大道”(Ocean Blvd)是一幢幢面临海滩的高大旅店。市区里街道两旁的各种商店餐厅均“打扮”得色彩鲜艳,与深绿色的棕榈树交相辉映,烘托出一片南国袖珍都市情调。在市区中有富于南方特色的“海滩百老汇”(Broadway at Beach),还有坐落的海边的国家自然公园,以及各种其他游乐场所。
由于只有两天时间,精力有限的我无法一一感受这座海滨小城的各处精彩。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因为真正让我恋恋不舍的还是大海。所以尽管我花了大量时间留恋于海边,但离开的时候还是感到两天的时间实在太短。
如果太平洋像它的名字一样,总是风和日丽般的“太平”,象征着大自然的温和与慈祥,大西洋,则是一副严峻的面孔,暗示着大自然的冷峻,甚至严酷。灰色的水,灰色的天,像是灰色纸记下灰色的历史。灰色的海浪以心跳一般均衡的速度拍打沙滩,一浪接一浪,千万年如一日,大西洋就以这样“低调”的姿态给我展示大自然的威力,让我懂得谦虚和敬畏。
暂时作别了,大西洋!我们再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