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围着理想前进(目录)
李妈急忙把宣妈拉走。
母亲急忙过来招呼:“看、看、看,吃的都冷了。”
她一手端起肉碗,一手端起菜碗,“我去热热就来。”还一边走,一边喊,“老张,快点舀钵萝卜汤来!”
父亲很快把一钵滚烫的萝卜海带汤放在了桌子上:“大家别客气,趁热吃。”
他们点头作答。然后,父亲把空钵端走了。
李妈匆匆过来,打着手势:“待会儿你们都别动,宣妈给你们身上洒点猪血,避避邪气。”她拍着宣老三的肩,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这些娃儿啊,不知天高地厚!年关了,还是要忌忌嘴嘛!”
母亲端着热腾腾的碗过来放好,热情四溢:“你们正是吃长饭的时候,多吃些。很不容易杀头猪,你们运气好。我又加了些肉和起热的,你们还是要把肉吃个够噻!”
“肉共有多重?”
“两百,差点点!”
“哇!”
大家唏嘘的时候,宣妈双手端着个中碗,左腋下夹个手电筒,低着头过来,念念有词。然后,胖乎乎的她,抬头平视:左手端着碗,右手伸进碗里,抓了些猪血一一洒了一点在这些人身上后,回头转身;双手端着碗,低着头,借着灯光,朝坡下面挪动步子。
“太恐怖了!”我说。
母亲怒不可遏:“住嘴!”
李妈很严肃地回到原来的座位。此时,大家没了吃饭的心情——散了。
我和淑芳借着模模糊糊的灯光朝坡下赶去,在不远处的渣滓堆旁住脚,朝她看去:宣妈背着手电筒的光,做些莫名其妙的动作;还看见她把碗口向下,扣在岔路口上;她转身拿起电筒就挪步,也是没回头。
我俩盯着她出神。
“妇碧、妇碧!”听到母亲急促的喊声,我撇下淑芳就往回跑。
母亲正在桌子边收拾碗筷,可嘴巴一直在喊我。
“啥子!”
“吃了就跑。喊了半天才拢来。你晓得他(父亲)今晚转夜班,搭不上手。忙完了你去耍嘛!”
“我和淑芳去下面看宣妈......”我还没说完,母亲就破口大骂,吓得我浑身颤抖。她终于缓过气来,“以后别去看这些。”
她指着碗筷,“这堆是宣妈家的,那堆是李妈家的;洗好后分开放,我好拿去还给她们。”
我一鼓作气地配合母亲,干完家务活——隆冬已锁住了黑夜。
丰收的满足使我懂得了勤快的意义:
我忘记了白天的一切,更记不起宣妈将猪血洒在那些大哥哥身上的情形;我满满的一肚子肉,感觉不到夜的黑,严冬的寒,反而做起了春的梦:“红萝卜,咪咪甜,看到看到要过年;娃儿要吃肉,大人没得钱。”
转眼就是年三十,我们这排房子,都在忙年夜饭。父亲这周是上白班,小组的人下班后,都要到我家来吃年夜饭——因为杀了猪。
这排房子,这次就我家在年三十,以这种方式请客。
草草吃过午饭,母亲拿出六大块腊肉:“过年,杀头猪,要让客人把肉吃个够。”
我拿两块,她拿四块,“放到灶边,我来烧肉皮。你到坡上地里扯些莴笋回来,把明天的都扯上。”
“要得。”我背着小背篼出了门,到处都是娃儿耍的身影。
我觉得时间还早,耍一阵子再去扯菜也不迟,便拐弯到了后面楼房,几个同学正在踢毽,我就加盟入赘。我们规定:踢一千个鸡毛毽论输赢——我最先踢满赢了。
我忘了母亲的吩咐,又去加入修房——就是用一短细绳,穿入十二个左右算盘珠子的圆孔中,然后把细绳的两头拧在一起,就是松松的一串算盘珠子,把它放入事先在地上划好的格子中,诸格子有约定的规则。
参与修房的人,打着摆摆(一只脚悬空,一只脚踩地),遵照规则,踩地的这只脚,铲着这串算盘珠子走:如果这串珠子停在格子的线上,就输了;谁修的格子多,谁就赢。
修房是我们这代女孩的最爱。不知不觉我们修房快到黄昏的时候,母亲拿着一根夹竹桃树丫,不声不响,朝我走来。
“妇碧!妇碧!你妈妈来了!”有人喊。
我正打着摆摆修房,抬眼一看,夹竹桃树丫正向我打来。我“唰”地一下跑开,树丫落空。
感觉母亲没追了,我停住脚步,喊:“尹小美,把背篼给我拿来!”
“在哪里?”
我指着角落:“就是那个旮旯。”
有的大人说:她太贪耍了,该打!
有的说:你看,人家妇碧,不做事就遭打。
我接过同学递给我的背篼,一溜烟跑到山上自家地里:我不仅扯了莴笋,还扯了包包白;因为老大初一是不会弄菜,再说初二还要来客,免得到时又喊我来弄菜。
我把老叶子拔掉、扔了,因为猪已经杀了。严严实实一背篼菜,加上母亲昨天在磁器口买的胡萝卜,可以吃上好几天。我背得“嘿咋、嘿咋”的回到家,母亲看到包包白:又气、又急。
“张妈吔,她耍了一下午是不该。”宣妈过来,“她现在把菜弄回来了噻,你也该消消气了。大年三十的,晚点吃也没得啥子嘛。”
“你看、你看!”曾叔叔也凑过来,指着背篼,“你们看!做事情的、遭打、遭骂!那个黑子,还是当哥哥的,不做事、不遭骂、不遭打。”
他又指着宣妈家,“你们去看,黑子还在下象棋。你这个当妈的,啷个搞起的哦!”
母亲又急、又气、咬牙切齿:“曾兴武,狗日的烂屁股,滚开些!我教育娃儿,管你屁事!就是你挑拨离间,”母亲指着我,“她才敢这样!”
宣妈撵着曾叔叔一起走了。
母亲气得打哆嗦,从背篼里双手拿出白菜:“你看、你看!松垮垮的,还没包紧,你就把它扯了!你这个砍老壳的,啷个不死了嘛!要不是今天老大三十,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她气急败坏丢下白菜,“老叶子呢?!”
我吓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土、土头。”
“去给我背回来,晾起!”母亲骂骂咧咧,又忙开了。
我把背篼里的菜,滕出来放好,背着空背篼又上山。老菜叶子不见了,吓得我一身冷汗,我半晌回过神来,就在自家地里,扒老叶子,背回去;可实在太少了。
我又在不远处的地里,放下背篼,赶紧扒包包白的老叶子,很快就装满了背篼;我赶快蹲下身子背起背篼迈步;不料,背后的背篼被人一逮一扯,就掉开了。
“哼!大年三十,敢来偷菜叶!跟我走,找你的大人去!”他一手抓住背篼,一手抓住我的胳膊,不由我分说,就走。
我又哭、又闹、又绊、加上又是小路,他只好松开手。我顺手一把拖住他的脚,竭斯底里咆哮:“不要告我,不要告我、、你都拿去、、”
“好嘛,你以后不能再来偷!”
我把头摇得像货郎鼓似的:“不偷!不偷!”
那人拿着背篼走了。顿时,我就摊坐在地上,不敢回家。
天色暗下来了,传来母亲着急的声音:“妇碧......”
母亲拿着背篼,老远看见我坐在地上:“啷个你在这里?!背篼在那里?!”
我起身到了母亲身旁:“那人抢了我的背篼。”
母亲放下背篼,拍打我身上的泥巴:“以后不让你一个人到这里来。”
她拿起背篼,我俩一边走,她一边说:“你想嘛,我一个人啷个忙得过来。变了女人就得做事。你把事情做完了再去耍嘛。我也当过细娃儿的,也想耍。你外公被抓壮丁,外婆病又多,我还不是把事情做完了才去耍的。”
我回到家一看:锅里炖着汤;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了,只等客人到来,肉和菜下锅炒炒就可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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