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故事||有些往事与你无关
手机换了好多个了，那张照片一直保存着，透过屏幕都能听到你的笑声。照片是你在西藏米堆冰川自拍的。当时你骄傲地说，给你一辆自行车，你可以征服全世界。可惜微信里这段语音没保存下来，我回忆不起你的语气有多狂喜。
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们不合适，可我仍是没能抵挡住你的疯狂攻势，我投降了。或许是一千年前做过什么坏事，欠你的。
毕业那年，我们都回了自己的老家，在父亲的一番神操作下，我顺理成章地成了当地一所中学的语文老师。这类没什么挑战性的工作入不了你的眼，你说给你三年时间，你会创造奇迹。其实我并不在意什么奇迹，我只需要一处温暖的小窝，有个洒满阳光的小院子。只要我父亲再努力一下，你完全可能会成为我的同事。可你拒绝了，你说就算当孩子王也要与众不同。
我不强求这些，在我眼里，你一直就是个不着调的男孩子。说不上好与不好或是对和错，我只是知道你一向特立独行。
三年时间真的不长，我慢慢融入了角色，日子简单并真实地重复着。我不是个优秀的老师，但我会尽己所能，我不想把我当初的遗憾传给他们。
我适应了没有你的日子。你好像做了很多事，有我关心的也有我漠视的，我甚至怀疑你忘记了当初的三年之约，而我的父母早已叨叨个不停，大把的男生等着我呢。我知道，那些男生不过是看在父亲的面子。我想那面子更真实，比爱情重要，何况在一个五线的小城市。
后来，你如约而至。我想，这是我坚守的最后的一把稻草吧，我真怕我再也没了力气而松开了手。你不是来娶我的，你说三年让你看透了世态炎凉，青春就如干柴烈火却永远遇不到艳阳高照。
说话时你的脸满是沧桑与茫然。我忘记当时我是怎么安慰你的或是什么也没有说。我想抱抱你，给你些温暖。你拒绝了，你说，你还要再疯一次，最后一次了，你的心就落地儿了。
我不想否定你，刚强与脆弱不过一纸之隔，三年，或许一文不值或许没齿余香。我只是淡淡地说，待心落地儿了，做点切实的事吧。
你说你要骑车去西藏，趁年少不疯一次对不起青春两个字。我没说话，那是你的青春。我知道我无法陪你走到终点，就送句祝福吧。
我一点不惊讶，这是你多年蠢蠢欲动的梦。原本你想在毕业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它。或许是你太迫切地想成功，用三年时间来娶我，把它放在了后面。而现在，三年这个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临走，你用双手用力地夹着我的脸，你说，你若活着回来就娶我。说话间眼神里夹杂着慌恐与不安，虽是一闪而过还是让我捕捉到。我的心瞬间地收紧了一下，对于未知，常伴神秘而恐惧，这再正常不过的心理，我能理解。
那些天我是翻着你的朋友圈活过来的。你说折多山雾大得让你差点撞上了牦牛；你说在毛垭大草原遇到了狂风暴雨，四处无人烟，孤立无援的你冻得感觉整个人都小了一圈，你抱着自行车蜷缩在路边的草地上哭了；你说在觉巴山的盘山路上眼看着一个骑行的女孩子栽进了山沟里，而你却无能为力，干巴巴地听着救命声越来越远；你说在七十二拐一辆霸道扑面而来，你无处可躲，连人带车摔进了排水沟；你说在八宿时遇到了村里的小孩儿，你没有多余的食物分享给他们，看着他们清澈的眼无地自容；你说骑上了东达山，海拔过了5000米，你喘着粗气发视频给我，你黑红黑红的样子终于像个男人了。
那个时候，我哭了。
后来你去了那木错，又去了羊湖，你说在那木错的山顶上你可以放肆地疯，你的心胸宽广好多。而在羊湖，那般温柔的宁静浸润着你，你只能偷偷地羡慕别人的爱情。
当你站在布达拉宫前，你疯狂地发着照片。其实我一张都没看，我不信你会比那些摄影师拍的更完美。我问你，你看到了什么。你似乎停顿了一会，或是无暇思考，仍在贪婪地拍着照片，我等得有些烦，终于收到你淡淡地回了两个字：自己。
我预感到你眼神里充满着慌恐与不安，就如当初你离开我时一模一样的，但心境早已天高云远。我仍相信你得到的答案是对的。山再高也有人翻过，路再长也有人走过，终归是经历而已，过后，往往是最真的自己。
当时，我正在给孩子们上语文课，我让他们背诵杜甫的《孤雁》，他们正高声背到“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
我问你，还记得临走说过的话吗？你仍然停顿了片刻，屏幕里跳出两个字：记得。
我没有打字，转身出了教室按住了语音键：我忘了。
我的语气出奇地平静，我想他找到了自己，而我，永远也找不到。自从他踏上征程的那一时刻起，我们就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
你没搭话，发了一张照片过来，那是一尊佛。藏传佛教我不太熟，我分不清是什么佛，只是看表情有些严肃，一双凤眼半睁似乎已看透凡尘，手中握着一柄短剑。我不知你发的这照片是什么意思，以我初中语文老师的理解，那就是把无情剑吧，一刀两断，佛作证。
我先生说当老师蛮枯燥的，也当傻了，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其实我不觉得，我随着孩子们的情绪欢乐或忧伤，无论什么情绪其实都是生命的色彩。我倒不讨喜他的工作，一个五线城市的小公务员，或许更能体现价值感和存在感，蛮受人羡慕与尊重，而他乐在其中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
后来你说那是剑不是刀，为什么不能是一剑穿心呢？我说一箭穿心的是箭不是剑，算了，这样吧。
你说，你要跳水，我不信。后来你真的跳了，那个高原上的湖，没谁知道名字。你不够冷静，只是执拗地想找到可以跳的地方。你在高原上疯狂的骑车，最后连人带车冲进了湖里。水冷得都能让嘴抽筋，你努力把脑袋露出水面举着手机发视频。我隔着屏幕骂你傻，边哭边骂。
或许你至此解脱了，那一跳，洗掉了你所有的过去，包括爱情。
而我，什么都没有。
日子总要过，太虚浮的东西离得越来越远。有一天，先生拿着手机让我看里面的新闻，说致远教育IPO上市了，创始人成功地闯进了胡润中国富豪百强榜。
我淡淡地说，好像发财的是他，说话时语气有些酸。先生撇撇嘴，说看介绍那个创始人和我是校友啊，所以就重点关注一下。
我说，哦。
其实我打心底为你高兴，你成功了，虽然不在我的世界，我仍是高兴，甚至想哭。
那个时候孩子捧着画报跑过来，她说，妈妈，妈妈，为什么青蛙都能变成王子娶公主，而癞蛤蟆老想着吃天鹅肉呢？
我拿过画报瞄了一眼扔在书桌上，我说那是癞蛤蟆没什么志向，天下好吃的肉多了。
说完，我忍了一下眼中的泪奔向厨房，嘴里喊着，做饭！做饭！
七公子小刀原创作品。
牛年最后一段文字，有点说不清的忧伤，可能这就是牛年最后的情绪吧。
不把坏心情带到新年，祝简书的朋友们新年虎虎生威，快乐吉祥，安康顺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