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学那会儿,认识一走读生,叫安荷,一米六八,长发及腰。每天傍晚下课,她都会骑着自行车回家,她的自行车放在女生宿舍楼的车棚里,那时候一个哥们喜欢她,于是天天去扎车胎,她只好每天推着车回家,那哥们就一直陪着她走,偷偷的那种,看到安荷上了楼回家,他便疯跑回学校。
某天,安荷跑来我们班找我,要商量一件事。我心想,难道要走狗屎运了?问她啥事。她哭笑不得地说,咱俩商议一件事儿呗,你能跟你哥们说声别扎我车胎了吗?我都没钱补胎了。
“要是主胎不报废,哪有备胎的份儿!”说完我在楼道里笑得人仰马翻。
我之所以认识安荷,因为那时候我们都是校里文学社的,我们经常在文学社室碰面,她写她的校园故事,我读我的顾城。真正的友谊总是建立在一起经历过一些事,一起偷溜出校去看美食节,我请她吃家乡土特产,她给我带她妈包的三鲜馅儿饺子。然而,后来赖在她的身边是我的朋友徐子旭,并不是什么狗血剧情,我俩只是朋友,不在一个档上。书里成天说一见钟情,我不信,这次我信了。
徐子旭这哥们的脑子没装有早恋这个词,第一次看见安荷那一会他就沦陷了。我们这一代也少有人在乎这个,除了食古不化的老师,以及哪些学习是全部的同窗们,高中恋爱也就见怪不怪了。我没老徐那般厚脸皮,他早恋的那叫轰轰烈烈啊,要不是学校较开明些,早被班主任捶死了。
还记得那天他推开文学社的门,看到安荷在窗前写作,那一瞬间感觉“这个姑娘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我哥们徐子旭是这么跟我说的,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可能就是一瞬间被拿下,她岁月静好迎面走来,你刚好遇见,便信誓旦旦非她不娶。
于是从那一天起,安荷的单车开始漏气了,徐子旭每天9点半放情书气球到安荷她们班,白天写情诗放气球,晚上扎车胎给单车儿放气,然后偷偷陪安荷回家,再跑回学校,那段日子的徐子旭几乎魔怔了,一个月下来瘦了17斤。
徐子旭这厮定义那段时光为爱情守恒定律,晚上放的气白天再还给你,你失去的东西一定会在另一个空间加倍偿还给你。
我想起徐子旭那首不知道是抄的还是写的情诗,那段时间我都无法直视红烧肉和冰激凌:
我有红烧肉一盘,二楼食堂偏东南。
你愿不愿意拿你酒窝里二两小酒换?
我有冰激凌一支,操场南边小卖部。
你愿不愿拿夏天的一场燥热跟我换?
我有小命一条,你转身回头就看见。
你愿不愿意拿余生多多赐教跟我换?
徐子旭为了表白,特意买了把大伞,然后就期待着下雨,他觉得下雨浪漫,就算被拒绝了,大雨也可以掩饰他的狼狈。
可惜,雨久久不来,一直晴天,老徐等不及了,关键是劲敌出现了,安荷身边多了一位青梅竹马,“郎骑竹马来,绕楼弄青梅”,这谁受得了啊?徐子旭直接就扛着伞冲进了阳光里,冲到了安荷的面前。
安荷看着满头大汗的徐子旭,微笑着问他,有事?
老徐怂了,支支吾吾地,半响才打开伞说,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尝尝冰激凌和红烧肉。
安荷问,你确定红烧肉和冰激凌一起会好吃?
徐子旭说,老好吃了,不信我带你去尝尝!
就这样一段奇葩的表白,促成了老徐和安荷恋情的开始。
好景不长,那年夏天迎来了高考,两个人的志愿填得一模一样,安荷去了第一志愿——成都,徐子旭却上了第二志愿——上海,从此,两个人开始了异地恋。
两个人总以为毕业后,可以在一起,凭着这点念头恋到了毕业,安荷留在了成都工作,老徐也在上海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四年多的异地恋,那一堆火车票最懂两人的感觉,以前上学那会坐深夜车次的人最懂,没在深夜的火车上哭过,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作孤独。你说一个人刷火锅孤独,好歹有羊肉米粉生菜鱼丸陪着,在火车上省一包泡面的钱,只有肚子咕咕地叫替你吹着去见一个深爱的人的冲锋号,爱不会让一个人孤独,胃空了那才叫孤独。
后来老徐想通后,辞职了,打算给安荷一个惊喜,没告诉她,打包行李去了成都。
火车到站,老徐开心地给安荷打电话,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告诉你,你要先听哪一个?
怎料安荷也是这般说,我也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告诉你,你要先听哪一个?
老徐:你先说。
安荷:你先说。
磨了一会老徐忍不住先说了,来车站接我吧,我辞职了。我觉得我这一辈子不能没有你,以前是我傻,以为只要深爱,天南海北都是爱,现在我知道了,只有你在我身边那才叫爱,我们拼命地工作,不就是为了在一起吗?
安荷那会应该是哭了,她说,我在去上海的动车上,我也辞职了。
你等着,我待会到,老徐喊道,疯跑出站拦下出租就去了机场了。
后来据老徐说,候机时,他翻了翻安荷的微博,看到这样一段文字:
听说成都火锅鲜香辣爽,我想试试,听说上海酱鸭香浓味纯,我想尝尝。你从阳光里来,我到雨里去,倘若翻山越岭,你就是最美的风景。别怕千山万水阻隔,往前走,就只有一山一水,唯愿你十年后提着老酒回家,桌上三菜一汤,一生豁达有趣,做喜欢的事爱的人就在身边。
你看,我们都在爱着,用最用力的方式,耗尽运气勇气力气,在所不惜。别嫌我爱你的方式,太用力,笨笨的,谁不是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来的?
安荷刚进站,而徐子旭也确实到了,拿着花正在伸长脖子看着出站口。
你说,生活多简单,60岁的时候躺在摇椅上聊聊18岁那年,你说,我爱你啊!我回答,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信了你的邪,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