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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海边的小卖部,曾是我们儿时的乐园,如今却是一个梦魇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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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小卖部离学校并不远,每次课间休息我们都会跑到小卖部挑挑拣拣,买些零食或者时兴的小玩意。
店铺的主人是当地的渔民爷爷,他一个人居住,把小瓦屋的一半隔成了一间小店面,摆放上学生们喜欢的各类商品出售。每次,我们吵成一堆叽叽喳喳的麻雀时,他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有同学买了泡泡糖,站在大门口鼓着腮帮子吹半天吹不起来,他倚靠在门框上,乐呵呵地望着。看小男孩实在憋气到脖子根都红了,还没吐出个泡泡,他就摆摆手,蹲到小男孩身旁,用几乎掉光了牙的嘴巴吹出了巨大的泡泡,示意小男孩这其中吹气的诀窍。阳光下,小男孩歪着头一直研究着、模仿着他吹气的嘴型,又塞了一个泡泡糖到嘴里之后,终于鼓出了个小小的瘪瘪的泡,但小男孩乐得手舞足蹈的。
也有学生忘了带作业本过来,急匆匆去他店里买了本子,坐在大门口的桌椅旁补作业的。他会有些兴趣盎然地看着作业本上那些他不认识的蝌蚪,边假装是在监督孩子赶作业,却边问小孩那些字怎么读、顺便认上几个字。小孩在他面前,也像家长检查作业一样,始终很认真地一问一答。赶完作业,买了包糖,急匆匆地又往教室赶的小孩,不小心摔趴在地上,糖洒了一地,便哇哇大哭起来,店爷爷也会再多拿一包糖送他,哄得他又破涕为笑,欢快地抱着糖跑回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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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的老师总是严肃的面孔,我们总是怀着敬畏的心情面对他们。可那个小卖部不一样,店爷爷就像宠溺孙子一样宠溺着我们,我们总会跑到小店子里疯疯闹闹,甚是放松。
我以为店爷爷一直都是那么开怀,如我们每次买东西时候见到的一样。却不管是下雨,父母打着伞来接学生放学的时候;还是突然降温,父母捎来几件冬衣的时候。看到的店爷爷,总是一个人,并不曾看到有亲人或朋友来看望他。听父母说,他有4个子女,均已成家,也住在不远的小镇,但却都像约好一样,看不到店爷爷的存在。他老伴过世得早,所以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住在这间老屋,靠这家店谋生计。
如果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来关心你,这种感受该有多么难受,尤其是甚至没有一个亲人的关心。天冷了,没有人为他逐渐佝偻的身躯加件外衣,也没人为他煮一杯驱寒的姜茶,生活得不是滋味。
而有次上课时,看到他瑟瑟发抖立在寒风中的背影,似乎在发呆,猜不到他内心在想些什么,可看到那样的背影,还是会觉得他如此孤独,他其实并不像每次见到的那样开心。
3
除了小卖部,学校旁边还有一位住户的女儿,是我们的心头爱。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我们的女神。
那位大姐姐似乎很小的时候发烧,有些烧坏了脑子,讲话有些傻傻的不连贯,可心地善良得一塌糊涂。夏天天热,我们在操场撒欢一样地闹腾,没一会儿就口渴到不行,这时就会去找大姐姐讨水喝,她也早已习惯,在家做饭时就会烧好一大壶水,等着我们过来,就一人一勺,看我们咕隆咕隆得喝个痛快。有时,刚好有材料的话,她还会做超好喝的酸梅汁给我们喝。
有小孩顽皮爬树追闹,衣服刮了一个大口子,害怕得不敢回去见家长。坐到大姐姐家门口抹眼泪,大姐姐也会出手相救,她的针线活不是特别好,但还是密密的针脚把衣服给缝好了,小孩也才开心地穿回衣服,背起书包回了家。
她好像不太出门,也好像不用念书,我们呆在教室的时候,她都是呆在家里做着各种家务事,也帮忙照顾弟弟妹妹。
2
大姐姐真正晋升女神,是她少有的奋不顾身的一次出门。
那时周末下午,我们几个小调皮蛋在学校约了见面,然后下海游泳。在海边长大的孩子,其实水性都不错,只是那天海浪特别大,有个小孩挣扎了好多下,还是被浪卷得越来越远。我们抓也抓不到,有小孩就狂喊着“救命啊!救命啊!”跑向海边居民的住处求救,离得最近、跑得最快的是大姐姐,随后来的还有店爷爷和其他渔民。
我们就看到大姐姐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很快游向扑腾的小孩,反手把他拽回了岸边。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水性极高,在橘红色的夕阳里,看她的一系列连贯动作觉得煞是好看,闪烁着仙女姐姐美丽的光环。
看呆了的不仅是我们,还有一众围观的渔民,不久赶来的小孩父母更是拉着大姐姐的手,千恩万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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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不过三月,本来小镇渔民还在为大姐姐的“英雄事迹”而津津乐道,更有人家斟酌着想要为她牵线提亲时,却传出了女神姐姐“肚子大了”的“谣言”,那些本来张罗着提亲的人家更是三缄其口,对这些事讳莫如深。
说不是谣言,可分明看到大姐姐开始隆起的肚子,这快是藏不住的真相;说是谣言,在大姐姐家紧闭一周终于开门后,分明又看到大姐姐肚子平了,没有之前圆滚滚的孕态,反而脸上血色少了好多。
大姐姐的父母觉得管教女儿不利,出了这等“伤风败俗”的丑事,在小镇上无颜面再呆下去,但又心有不甘,非要揪出这造孽的男人是谁。大姐姐怎么说话也说不利索,在她这里得到不到任何线索。直到大姐姐一家收拾好所有家当,准备驱车离开的那天,店爷爷远远走过来送行,大姐姐看到他的那一刻满眼惊恐,全身哆嗦,下意识地躲到父母身边,这才让她父母逮到了这个意外的罪魁祸首。
大姐姐母亲带着一家人先行离开了这个地方,而大姐的父亲则拎着店爷爷在镇上差不多游行了半天,沿路大声诉说这个“晚节不保”的老人干的丧尽天良的坏事,临走前也不忘依次打电话骂了他的4个子女,叫他们为有这样的爹感到羞耻。
游街回来的店爷爷好像也用完了平生的力气和勇气,默默地回了小屋子,小店就此关门,店爷爷据说疯了,那个曾经欢笑晏晏的地方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小黑屋,家长们会阻止我们靠近。再后来,终于见到了邓爷爷的子女们,是在他悄无声息的葬礼上,抢夺那间小黑屋的争吵声却分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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