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菜园,你也是否想起了自己的双亲。
今年的雨水特别多,九十月份一直是阴雨连绵,气温骤降,似乎冬天已经来临,气温一日比一日寒冷,大街上已经有人穿棉衣了。
老家在秦岭北麓的长安区沣峪口,隔山十里阴,昨天秦岭分水岭已经飘起了雪花,雪没坐下,树枝上却结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花。
冬,也是说来就来,气温一日比一日寒冷了。老家气温更低,早上雪白的霜洒满田地,屋顶,树梢,就像下雪了一样,太阳一出来,慢慢的化成雾气飞走了。
今年的古会恰逢周日,必须回去看望老爸,虽然艳阳高照,节气不饶人,毕竟还是一年里边最冷的日子 。老爸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带着绒绒的毛线帽子,坐在院子里的阳光下,晒得脸红红的,眼皮都是红的。
仔细一看,发现还有点肿,一问说早上去看他的菜园了,温度太低,可能是冻着了。太阳一晒,痒痒的,觉着眼睛不舒服,揉了揉就肿了。
我看的心疼:老爸,你就不能服个老!年龄大了,冷天又不好计较,买的口罩咋不带呢?农村又没有暖气,平时取暖就是空调和小太阳,一出门,温差特别大,以后要注意呢!
爸只是笑笑,并不吭声。
想着去年的棉衣不暖和了,爸却里三层外三层的套着穿。贴身的是孙媳妇买的,最暖和,外边套的是女儿买的,抽烟烧了洞也舍不得扔,媳妇买的是门面,穿在最外面,拉的平平展展。
别人见了,老汉哥,财东家,套了几层子,看着都暖和!这时就免不了又给人家从里到外絮叨一番,那件是谁买的。
人家再来一句,老汉哥有福!娃们的也孝顺!听了,脸上的笑容钻进了每条皱纹里。
回来之前还是去买了一条厚厚的棉裤,年龄大了腿都寒。希望老爸出去和老伙伴打牌下棋,或者去地里的时侯,暖暖和和的,和在家里一样。
老爸那一片宝贝菜园 ,和老爸的性情一样乐呵,总是欣欣向荣。即使是寒冷的冬天照样不寂寞,萝卜,蒜苗,菠菜,香菜,黄心油菜,大白菜,蕻菜在寒风里,各自坚守着自己那一抹翠绿,运气好在空地里还有野菜挖呢,荠菜,蒲公英三个一堆,五个一从装饰着没有种菜的空地,争相与蔬菜媲美。
说是菜园,其实也不算是菜园,自家的自留地,也就是一分多地。先种的树苗,在树苗里又套种了葡萄,在葡萄行里又种了蔬菜,葡萄树见不到阳光长的不怎么样,蔬菜却长的有声有色。
一年四季我们只要回老家就是无公害绿色食品,吃够再拿。那简直就是鬼子进村的节奏,虽不是三光政策,也扫荡的差不多了。
今日又是大采购,南瓜,白菜,黄心菜,尤其蕻菜挖了一大捆,经过寒霜的蕻菜已经发红,有的叶子已经是紫色,一股呛呛的味,由不得揉鼻子。
蒜苗香菜菠菜没舍得挖,却在路边看见了好多蒲公英,水灵鲜嫩,又肥又大,在这冬天已不多见了,这可是最好的野菜,抗癌防毒下火,好处多多。
还记得前年深秋初冬的早晨,丝丝寒意,翻来覆去,最终还是被院中热闹的鸟鸣唤醒。赖床片刻,起来拿着梳子去院里梳头发。
坐在石头上,眼睛却停留在某个地方停止了,呆呆的看着,手里的梳子也放下了,就想起以前陪老爸去他的菜园子。
去爸的菜园拔菜时,走在路上就给我说:“南边的青菜可以拔了,香菜,蒜苗还得几天,今年菠菜不好,就算了。西边有个南瓜给你留着,我用草盖住了,怕被娃们家打烂了。韭菜好的很,又嫩又鲜,都说九月韭,佛上口,这时必须得给你割一把尝尝鲜……”。
一年来几回,叮嘱几回。
这个熟了,可以吃了,还有正长的需要再等几天。那个又种坏了,没出苗,或者不结果,又说他盘算着收了这些,再种那些。
说着就到了园子,却并不进地里,让我进地拔菜。自己点上一根烟,夹在左手食指和中指间,烟在嘴里叼着,手并不离烟,而是放在嘴角扶着烟。
眯着眼,眼神悠悠的在地里游荡,静静地蹲在地头专注某一种植物的某一个地方。
专心致志,以至于烟灰掉到手上烫了,才猛然一惊的起来,走到刚才专注的地方 掐掉那个刚发的新芽,或者打掉那片多余的叶子,扶正那株歪了的小苗苗。我看见了就忍不住问:
“爸,你看啥捏?”
“没看啥!”
“那你蹲了半天,眯眼看啥?那么长的烟灰也不知道弹,手都烧了?”
“噢!我忘了烟了!?”
这是我不能理解和明白的,奇了怪了,明明手上拿着烟,也叼在嘴边,用手还扶着,半天却不曾吐出一口雾来,任由烟灰一点点的焚烧自己。在灰白的末端,随风飘几缕毫不觉察的白丝,缭绕在老爸眯着却专注的眼神前,这状态,居然说忘了在抽烟。
顺着老爸的眼神我也看过去,看了半天,确实没有什么,树还是那树,菜还是那菜,草还是那草。
末了,又走到跟前,用手拨拉着看,还是没发现有啥东西。
心想,爸这是咋了?不会是病了吧!?
这时老爸看我一眼,:“这瓜女子,你看个啥?”。
还没说完,自己先笑了,站起身来,甩掉手上的烟把,用脚狠狠的踩几下,就像是报刚才被他烫了一下的仇。
手往腰上一背:“走,拿上菜,回。”
我就想,如果我没有陪他一起来菜园,是不是他就时时天天的这样,居住在南山脚下,观云听风,种菜锄草,独自一人乐哉其中。
碰上老伙伴了,在地头田间寒暄几句,谈笑风生。直到太阳压山,夕阳西下,才想起还没吃饭,于是口也渴了,嘴也干了,又相约扛上锄把,提上拔了半天已经看上去蔫吧的菜,满意的回家吃饭去了。
如今,我早上拿着梳子坐在院里的石凳上梳头发,那头发却怎么也梳不好,通不顺,一个辫子也扎不起来。
头上的梳子梳着就停下来,眼睛也是和老爸一样专注,看着一个地方。
于是,我看到,青菜发芽了,香菜出苗了,青蒜也挺着细弱的腰杆,在风中摇摆;银杏树又长高了,落了一地金黄的心伤,只剩下光秃的树枝上,还有几只蛱蝶翩翩起舞;法青则显得更翠绿了,浓密里还有小鸟不断的进进出出;还有那池残荷衰败的杆和叶子,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看它水里不精神的倒影。
旁边那一盆嫩绿的薄荷却极旺盛,笑的那样舒展。但并没有不屑的意思,也没去嘲笑水里的残荷败叶。知道它还有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藕,和来年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
我就想,是否,我也像爸一样病了,看来这病估计是遗传的。
想到这里,自己偷偷的捂嘴也笑了。
平时只要地里有的菜,一年四季里,父亲不偏不向,不多不少,每个儿女家一份。一捆一样,一样一包,整整齐齐的包好,骑着他的电动宝马,一家家的去送。
享受爸爸菜这份独特的的亲情,不是一年两年了,如今自己也学着老爸的样子,给自家院子也种了菜,养了花 。
老爸可能是习惯了,还是一如既往地送,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骑着电动车在路上来回奔波,毕竟是年逾古稀的老人了,周末就去看老爸和他的菜园。
今年是爸的本命年,虚岁73了,我总觉得他老人家还是四五十岁的样子,也觉着自己还是那个扯着爸袖子撒娇的姑娘。细看爸时,头发也竟然两鬓斑斑,脸上的皮肤松弛的挤出了条条沟壑。
虽然岁月给爸留了些痕迹,但性情还是那么乐观,说话仍如洪钟一般,底气十足。这就是岁月静好里,时光荏苒时,古稀之年际,时间唯一没偷走老爸的精气神。
现在偶而与往年有所不同,见了老伙伴,外甥侄子小辈,就要碎碎念的絮叨:老了,七十三,八十四,明年门槛。
听了以后,老的小的都笑他:老哥性子阳活,就爱热闹说个笑,你菜园的菜谁给你种?你娃们的吃啥!谁天天不是从门底下出来进去!?
爸听了,也和大家一起笑,我也想笑,心里却酸酸的,笑不出来……
菜园时时的绿着,爸也节节的播种,收割。这是乐趣,也是精神,那还来的什么门槛!
你说你老了,我就是觉得和菜园的菜一样,一年四季都是精神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