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生长的地方,不管从任何角度望去,我的视线都会被连绵的大山截断,它是如此高大雄伟以至于每一点变动都足以填满我的课余时间,我喜欢看着它头顶的大风车慢慢转动,喜欢看它被人点燃胡须所引发的缓缓升起的烟雾,喜欢看它生气的时候上方的乌云和闪电,这时候的大山为了隐藏自己,常变得烟雾缭绕,像女人为自己披上一件纱衣,朦朦胧胧的。
蜿蜒曲折的公路上,一辆大巴满载着乘客,盘旋着驶向远方。在山的遮挡下,黑暗正不断地滋生,但那速度与这辆大巴比起来也远远不及。一直到大学需要远离家乡我才第一次看到陪伴我许久的大山,它是由无数的沙土堆积而成,那沉淀了千年的黄色在阳光下是如此令人沉迷,像黄金,又像麦田。这里没有我想象中的奇形怪状的石头,只有层层堆积的黄沙土;也没有清澈见底的山泉和鱼虾,只有一个个黑漆漆的洞口和屈指可数的树种,唯一与我记忆里重合的地方就是参差的斜坡和沟壑,刻着大自然的独特标记。长达两个小时,车窗外到处都是高垒的黄土和那几种生长茂盛的树木,我始终无法感觉到眼前的景物有什么美感,但却也生不出一丝厌倦,这里的树木密集而杂乱地生长,此起彼伏的黄色山峰和遒劲弯曲的树根,暴露在耀眼的阳光下,黑暗深邃的洞穴,还有生活在山间的人们居住的砖房与土房,不管分开还是组合起来看,一切都显得杂乱无章。而美的事物或许正是因为它们遵循某种神奇的东西,而大山却与之不同,它使我想到了老子所说的道,大山就好像神秘的道,它周围的一切都是杂乱的,几无美感,而大山似乎包容了所有,从而赋予这一切些许难以言表的东西,它不以人美之为美,生养一切而不加干预,或许是这样吧。
大巴转过一个路口继而向左下行,车上的人们全都望着右方,由于地势较高,眼前不再只是连绵的山峰,沟壑下面是一片千倾的大湖,隔湖看去,令人瞬间感觉像穿越了千年光景,在车上长达两个小时看到的都是堆积的黄土,杂乱的草木,老旧的农屋,而突然出现在彼岸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磅水而居,屋舍俨然,仔细观察,整个城市建立在高于湖泊几十米的土地之上,既有零零独立之感,又显得圆润强大,虽然天空之城不会存在,但它却以强烈的对比和独特的位置让我感觉那里,就是一座天空之城。
如果说之前经历的是魔幻与现实,那么位于黄河大桥之上看到的日落之景,完全就像是一场梦境。黄河以美丽的弧度转而东流,它呈现出了全然超出人的认知的宽度,切断而看,它更像一大片湖泊,而不是正在奔流的河水,太阳在这里也似乎变大了几分,周边红霞缭绕,仿若道家仙炉,阳光下照,水面波光粼粼,水纹层层递进,不知疲倦的向前,两岸的土地十分的湿润且像足球场一样平整,上面铺满绿色。
汽车还在行驶,任何美景都无法阻挡它驶向人们的目的地,那车上人们流露出的平静,还是一如既往地让它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