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角星同题文系列:
田心尔:《重遇恩师》
(本来有好几个链,正式发布竟然不见了。。敬请关注“五角星”《五角星》专题提取相关同题文)
我是个蛮记仇的人。
前一段似乎是在水岸还是谁的评论区,我说我蛮讨厌初中的语文老师,因为她只知以应试的标准来衡量写作。
而在我那个年代,应试的作文就是三段式,非常的……没意思。
为什么说记仇呢?因为我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因为作文被批就是在她的课上。
我记得那个作文题是《记我最了解的一个人》。
我写的是我女朋友,我初中阶段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我一直到现在的、最久最久的朋友。
我家是双职工,她家则是做小生意的,主要是水果摊。
两个家庭完全不同,我和她的性格其实也难说一样;不过我这人就是这样,你主动对我好,我就会十二万分对的回应;两个人就因下课路上她主动叫住我一起回家,莫名其妙地好了这么多年。
当时的作文到底写了什么其实已经印象模糊,但是文末我写的最后一句话是:“虽然我现在还不算特别了解她,不过我想我会越来越了解她。”
说实话,到现在我也不觉得我这么写有什么错的,因为我很孤僻,我对谁都没什么了解,我虽然不是特别了解她但是她已经是我所能有的、最了解的人了。
况且,我希望和一个人越是相处了解越多,那才是真正的“最”,那是种无尽无止的过程和境界。
就是这句话,让我被那个年近五十的女语文老师叫起来当众狂批:“题目是最了解的,你都不是最了解,这不是矛盾么?”
当时的我无地自容,但更多的是不服。
那会儿的我,在作业纸上写的武侠小说都有几大叠了,我觉得文字不应该是她说的那样,非得只有一种模式、一种表达。
但是在她手里,我的作文从来就没拿过高分。
现下回想,我觉得世上是有很多这样的老师的,再考虑她的年纪,在那个环境下,无法接受新的观点新的写法是可能的。
所幸我是真的爱文字,没有在她的打击之下放弃。
我那本武侠小说从初中写到高中也没写出个结局来;但是我自己知道我从那里面学到什么。
所幸,高中遇到两个超好的语文老师。
高一的语文老师是小胖子,有浅浅两撇小胡子,想起来其实是有点猥琐的长相,不过个性和他的名字一样有个性,叫徐飙。
他要求每周要有周记作文,题材什么的都不限制。
我不知道别人的周记本都写什么,但是大概都是些高大上的东西或者是日常的人物和事吧我猜。
我呢,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一开始就放飞自我,啥都写,而且还爱写虚构的——小说啊随笔什么的。
之前有贴过的写金庸的小文,就是那时候写的。《我眼中的金老爷子》
换一个老师,估计会深恨我这种不务正业的学生——你一个中学生,还是女生,看这么多武侠小说你是不是坏孩子,你应该好好反省!
但是徐老师并没有。
实际上,他在我每篇周记后的批语都很好玩。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对于我来说,每次周记本发下来我都特别兴奋,因为我超喜欢看他不拘一格的评语。
这些评语特别有趣、有交流感,也让我知道我写的并不是这么不能被接受。
因为喜欢,我把这个本子留了很多年,现在还收藏着。(结果竟然一时没找到。。。)
高二文理分班,徐老师不再教我了,实话说,我觉得挺可惜的,因为我觉得他是唯一可能和我当朋友的老师。
高二高三的语文老师姓郭,是段长和副校长。他当时四十来岁吧,有一副公鸭嗓,看上去蛮严厉,不了解的时候有点怕他。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忽然就成了他的得意门生。
对,他特别喜欢我写的东西,经常在课上表扬我,还分析我的作文……
我们那代人基本都是羞愧式教育,信奉棍棒底下成材,所以我最缺少的是鼓励,而郭老师给我的恰恰就是鼓励。
在他的鼓励下,我写东西更加大胆、更加不怕坦露个人风格。
但这就导致我的作文成绩忽上忽下:大考时的评卷都是年段的老师分工评的,遇到喜欢我文风的,我的得分就高;遇到恪守应试风格的老师,我得分就低。
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写文,很难讨好所有人;想清楚自己所求,然后有坚持、做调整。
关于郭老师,我记得最清楚的两件事,一是学习《大堰河我的母亲》时,他让我回答诗里为什么用“紫色的灵魂”而不是其他颜色。
我怕羞,虽然是“得意门生”,但很怕被提问,站起来的时候战战兢兢,我说,因为紫色是一种高贵的颜色。
然后他特别满意我的回答——我觉得他真的有对我开美颜滤镜啊喂!!!
还有一次,是我的“文名”开始传播了,于是校刊跑来找我写个小文。我写了个小散文,因为是圣诞跨年左右,大概是感怀了下时光的远去之类的。
结果他竟然特地把我叫过去,“写得很不错,但就是太悲了。你可以写开心一点的。”他说。
好吧……我回想那个文好像我真的只是在耍文笔,矫情又空洞。
但我真的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不会把对文字的热爱一直持续到现在。
所以我想,不要吝惜对孩子的夸赞,不要担心他因为骄傲而自满;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付出被看到被承认,鼓励会让人们变得更好。
不过,虽是十分感激,孤僻如我,除了大学毕业顺利找到工作后,去了一封信表示感谢,与郭老师根本没联系。
前年高中同学组织聚会,我没去,但是同学群倒是建起来了,看到他发了几张照片,是个精神得很的老头儿,也就放心了。
他还记得我。
他应该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学生吧。我是个冷情的家伙,不会凑上去表达,可这不代表我忘记他。
好老师,能影响一辈子。
我又怎能忘记他。
在这里,且让我记下他的大名:郭亚丹。我们给他取的外号是“郭鸭蛋”。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