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说的瓶子不是普通的瓶子。
是我今天早上遇到的事儿。都是真事儿。关于一只狗、一辆公交车和一个哭泣的小孩儿。
来听听看。
我猜,你一定也遇到过这样的事。只是,你会给瓶子盖盖子吗?
第1个瓶子
路边的水果店里,一摞移动的水果包装纸箱正在往外移动。已经压平的纸箱一层一层垒起来,足足有一米多高,全靠小伙子用两只手环抱在胸前。纸箱应该分量不轻,小伙子的身体略略往后倾,用微微挺起的肚皮抵着它们,让它们稍微可控一点、稳定一点。一只眼睛从纸箱后斜探着往前看,两只脚缓慢又谨慎地挪向门口。
就在这时,一只小狗慢悠悠地踱步过来,正对着小伙子前进的方向,稳稳当当地停住了,矮矮胖胖的身体刚刚好横在了窄窄的门口。它显然对这移动着的灰褐色大家伙产生了兴趣,仰着头,用惹人爱怜的圆溜溜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一动也不动。清晨的阳光照在它身上,白色的长毛显得蓬松又柔软。
小伙子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萌物,减慢了移动的速度,像是在跟狗说,又像是在轻声招呼狗主人:嘘,嘘,谁家的小狗啊,动动,动动……
没人过来。小狗也纹丝不动。纸箱在往下坠,小伙子停下了脚步,身体向后倾得更厉害了。
第2个瓶子
公交车从我身后斜插着准备进站,车轮和地面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生怕人注意不到一样。其实,着急坐车的,就算公交车悄无声息地进站,也一样会狂奔着追过来的好吗?
那个背着双肩包的小伙子就是这样。他像一颗炮弹一样,从我身旁嗖地发射了出去。突然的起跑把我吓了一跳。他一定练过速跑,我只看见两只腿在急速交替向前,暗灰色的背包也随着脚步一左一右猛晃,像在为他助跑。
公交车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进站了。门向两侧打开,有人在下车。他在冲刺,一米,半米……就在他手摸到车门的那一刻,门居然关上了!车身晃了一下,开走了。
这一晃,就像是刻薄之人的一声冷笑。唉……
第3个瓶子
离车站不远,紧靠站台入口,有一个鸡蛋灌饼摊。空气里全是面饼和煎火腿肠混在一起的浓烈味道。摆摊的是夫妻两,一左一右站着的年轻男女是食客。
突然,一阵嘹亮的哭声响起。男人从摊子后面走出来,从电线杆后抱起一个小孩。是个女孩儿,戴着花边小帽子,泪眼婆娑,嘴里还叼着一个安抚奶嘴。女人手里没停,继续往面饼里打鸡蛋,头都没回地说,不想坐椅子了吧。男人不答话,一边往摊位走,一边把孩子换到一只手里抱好,用腾出来的另一只手去翻动正在油窝里滋滋作响的面饼。
小孩子的头跟男人的头快一样高了,可爸爸并没有功夫看她,也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她的脸正对着对面的妈妈,可妈妈也在忙。她自顾自继续一边叼着奶嘴,一边哼哼唧唧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电线杆旁边,橘黄色的婴儿藤条车翻倒在地上,阳光刚好照在腾空的绿色的车轱辘上。那是她刚才哭着离开的、已经坐了快一早上的地方。
它们,也是你的瓶子
客人在等,面饼在烤,孩子在哭,如果你是这个孩子的父母,此刻的你,是什么心情?你会不会在这一刻对自己充满挫败感?
你长出一口气,说,哦,我是一个上班族。
那你一早去赶车,气喘吁吁地追上了,只要司机稍微等一秒,你就上车了,可惜,公交车绝尘而去。你会不会瞬间怒火中烧,甚至忍不住对那个司机爆粗口?
你会不会想:又要晚几分钟到公司了,还有一堆文件要处理呢!库房还有一堆包裹要快递呢!
你正搬着包裹呢,什么东西挡住了你的道,你甚至还被绊倒了。你会不会坐在地上,揉着摔青的膝盖,在心里破口大骂:好狗不挡道!一大早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你看着三月的阳光已经洒满整个窗台,忍不住感叹:都说北京处处好,可我的人生啊,即便是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也照样满是loser的味道!
你要飙泪了……
盖子是什么?
oh,oh,停住,停住,注意你的情绪!你的生气、你的愤怒、你的挫败感,全都是你的情绪。
情绪是什么?是你面对客体世界时的体验。世界满足你的需求了,你就会有积极的体验;世界不符合你的需求了,你就会有消极的体验。世界是客观的,而情绪是主观的。客观,意味着你改变不了;而主观,则意味同样的人面对不同的事会有不同的反应,还意味着对于已经出现的情绪体验,你完全可以觉察、反省、调控和重建。
情绪是身体给你的信号,它帮你适应环境、促进行为,帮你协调身体的各种感官,还传达你的感情。你喜欢一个人,你会爱屋及乌;你因为一件小事情绪不好,结果你发现那一天所有的事情都不顺利、所有的人都在跟你作对。
事情若是瓶子,情绪就是你看瓶子时从瓶口冒出来的一阵烟。你冷静地盖上瓶盖,瓶子就还是瓶子,空气就还是原来清新的空气;但若你一直敞着瓶盖,烟就会一直飘,飘满整个房间,甚至吸附更多其他物质,直至把你熏倒,让你昏过去。
所以,重要的不是瓶子,而是你会不会盖上盖子。换句话说,重要的不是发生了什么,而是你对已经发生的事产生了怎样的情绪,又抱持着怎样的态度。
你会盖盖子吗?
那今天早上,我看见的这三个瓶子,都盖上盖子了吗?
我特意快走几步,发现了那个明明已经追上了公交车却还是没能上车的哥们。他倚在等车处的不锈钢栏杆上,国字脸,大眼睛,面不改色,朝着车进站的方向,平静地期待着下一辆车进站。背包上的三叶草被灰色的底色衬托得很清晰,正在春天的阳光里向上生长。
我也回头看了那煎饼摊前的夫妻。客人已经走了,小女孩回到了妈妈的怀里,安静地把小脸伏在妈妈的肩上。她的小红外套和妈妈的蓝色羽绒服映衬在一起,明艳又漂亮。
至于我走过时遇到的那只小狗,因为不知道它的主人去了哪里,我就轻轻地走了过去,帮忙唤着它,请它换了个地方晒太阳。小伙子从在纸箱后露出半张脸,一直在对我道谢,还说,就怕压着它或踩到它。他的笑容跟他的声音和他的心一样温柔。
小狗继续晒太阳,小伙子就快等到他的公交车了,而那曾经啼哭的小女孩儿,马上就能和收摊的爸爸妈妈一起回家。
这真是一个平和又美好的早晨。
人生的新一天,就这样热气腾腾地拉开了序幕。祝你心中有诗也有酒,手中有钱也有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