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高千丈,落叶归根。除了那梦山脚下绵厚的的淳朴,再没有我想到达的远方。
不离家,不知想家的痛;不出乡,不知思乡的愁;不越国,不懂怀国的苦。热爱家乡这回事,说的文雅些,是“锦城虽乐,不如回故乡;乐园虽好,非久留之地”,说的通俗些,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那是家乡啊,茂密的树木葱茏着新青年蓬勃的盛夏,潺潺的溪水流淌着老一辈闪耀的的芳华,微雨沾衣不湿,牵手漫山遍野的杏花上演浪漫的爱情史诗。这醉人的梦山啊,不知魂牵梦萦了多少辈人的绵绵思念!
许是那场声势浩荡席卷齐鲁的闯关东浪潮,加上不近人情的连年天灾,雪上加霜的动荡时局,让我的家乡筋疲力尽,伤痕累累。但他像不服输的山东壮汉,在被逼到穷途末路也不放弃挣扎的时候,用毁灭缔造重生。灾难如同造就凤凰涅槃的烈火,重生了比以往任何时期更流光溢彩的新时代。
我所思念的家乡人,我要讲述的家乡事,以及朴实憨厚的乡土风情,都将以此为背景,缓缓蔓延。
曾祖父门前那堆细沙,在阳光下光波粼粼,闪耀了我和堂哥的整个童年。记忆中的小脚丫,让松散的流沙开了花,“做蛋糕”“挖通道”“建城堡”……那时候,总也玩不腻这细沙。曾祖父住的地方宽敞,还辟了个别院,别院里满是他精心呵护的花花草草,春夏时节,姹紫嫣红,斑斓了我最童真的时光,后来每每读到鲁迅先生的《百草园和三味书屋》,总会想起曾祖父的别院。“小闺女!别把花踩坏了!”我最喜欢他喊我“小闺女”,也唯有他喊我“小闺女”。电视里放映着旧版的红楼梦,我学着黛玉葬花的情景,披上妈妈的围巾,一向虎背熊腰天天跟男孩子混的的我翘起兰花指,用手帕矫揉造作地捂着嘴细碎软软地咳,挤不出泪,假装哭两声,若是凋零的花葬完了,不尽兴,遭殃的就是哥哥千辛万苦堆好的城堡了,嘴上喊着“哇,哥哥你堆的真好”,手上小动作早已搞垮城堡的大门,然后没心没肺地大笑着跑开,引发的又是一场声嘶力竭的追击战。曾祖父也不管我们的小矛盾,在微风轻拂的“百草园”里削木头给我们做玩具,丝丝缕缕的阳光落在他细纹密布的额头上,晶莹的汗珠了填平皱纹的沟。不止是我,家乡的孩子们,大多是这样成长过来的,朴实无华、干净纯粹、充满了欢声笑语。
梦山给了孩子们纯洁的童年,给了大人们淳朴的品质。约是十几年前,梦山脚下,建立了小型的西瓜市场,你若有机会,盛夏之时来看一眼吧,摆放整齐如山高的薄皮西瓜,浸透满眼的清凉,滋养满心的宁静。我给你讲个瓜农的故事,带你看看当瓜农的淳朴撞上山东人的热情,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正午时分,焦躁的太阳炙烤着干旱的大地,聒噪的知了叫嚣着盛夏,这是上班族休息的时间,也是瓜农刚从五六十度的高温大棚里摘出西瓜,在市场上交易的时候。海上吹来的夏风安抚着他们连日的疲惫,要知道,精耕细作模式下的种植,每一粒西瓜都是瓜农们冒着四十多度的高温剪瓜茬,人工授粉,通风……在无数个正午时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高温大棚里,每一株瓜苗从移栽到丰收,都要过瓜农们辛勤的双手至少几十遍。
那天中午,来了一位精明的外地游客,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样子,抱起张伯车上一粒最大的西瓜,蜷起食指“乓乓乓”敲了三下,还是个懂行的游客,油嘴滑舌道,“老哥,这西瓜5块钱卖给我一个吧”,说着就往张伯手里塞了5块钱,自以为狡猾,顺势就要走。
你若体会过这种风情,你也会明白,外地人所谓的精明与当地村民的朴实是格格不入的。张伯一下子就恼了,“你问问这市场行情,谁5块钱能买走一个西瓜,你这不是欺负人么,这不行,不行,你放下,我不卖!”掷地有声的拒绝,在外地人眼里看来有些笨嘴拙舌。那小伙子把瓜农看成商人了,以为是他想抬高价钱,自顾自地开始讨价还价,横飞的唾沫星子弄脏了楚楚衣冠。张伯默不作声,脸色暗沉下来,就像暴风雨天气之前的梦山,静的可怕。
张伯径直走向游客,把钱捋直然后塞回了他的衣兜,“小伙子,你要是只拿5块钱就想抱走我的瓜,门都没有。”那青年被这一幕吓坏了,抱着西瓜的手颤了颤,生怕瓜农要跟他拼力气打架似的,张伯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这儿谁也不缺一个西瓜,你渴了拿去吃就是。我没读过几年书,但我这人直,我要是卖你了,这西瓜才值5块钱,对不起我这辛苦的一年,但它要是让你不口干舌燥了,那这西瓜种的就值了”。
我一开始就说过,你真的该来市场看一看的,精品包装的西瓜一箱装两粒,瓜农做买卖可不止卖精装西瓜,不管你买几箱,来了就是客,我便往你车上多塞不少于十个,收什么钱收钱,只当路上解渴了。
也别怪我,说我出远门求学总喊着想家是矫情,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久了,怎能不“脚下良田千万亩,只爱家乡一寸土”?
这里是梦山,一代又一代人的青春更迭,时代变换,不变的是淳朴和热情。我们是脚踏实地的农民,我们的中国梦在这里滋生,在这里传承。青山常在,精神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