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外婆说老屋是在一九八几年建成的,当时盖它的时候,全村人都过来帮忙,这在当时可算得上是一大壮观,青砖青瓦,青一色的独特。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老屋盖好后却一直被闲置着,里面只是摆放一些废弃的杂物。我与老屋结缘的时候,是在我四五岁的年龄。当时因为婆媳关系不和,我和外婆一起搬进了这几间存放杂物的老屋里。
初进老屋时,这里是一片漆黑,气味难耐,四周密不透风,一股阴森森的气息紧紧地笼罩着老屋。当时,老屋给我的感觉只有恐惧和不安。可是没几天的功夫,老屋里灶台建起来了,电也通起来了,每天准时地从烟囱里冒出青烟,准时地点起亮灯,准时地走出去走进来一老一少,老屋一下子活跃起来了!
那时老屋旁有一棵粗大的桑椹树,错乱的枝干巧妙地盘绕在老屋的正上方。因此它成了我和伙伴们玩耍的天堂,我们总是借着它与老屋做近距离的接触。尤其是到了夏天,它还会结出硕满的紫黑色的桑椹果,吃上一口,等到甜甜的津汁流进咽喉的一瞬,那真是人间极乐的享受啊!因为爱吃桑椹果,我总是偷偷地爬上去,也因此遭了罪。受伤的我躺在床上,面对外婆焦虑的关怀和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却使上小性子,将外婆拿来的各种甜食拒之门外,非要吃那蜜甜的桑椹果,外婆最终还是没有执拗得过我,拿了根不是很长的杆子和一块很宽的布出去了,不一会儿她又折回来,看了看撅着小嘴的我,然后搬着凳子再次出去。当我正在琢磨外婆要做什么的时候,屋顶上传来了“咯吱”的声响,然后又没了动静,大约过了一分钟后,声响再次动作起来。我不记得这样的节奏来来回回的停下过多少次,又响起过多少次,只记得好长的时间过去后,外婆迈着蹒跚的脚步走到我跟前,一边急促不一地呼着气一边将手中的包裹小心地递给我。我接过包裹,打开后开心地吃了起来,最后只剩下那块被桑椹果染红了的布。如今的我会时不时地想起那块被桑椹果染得红彤彤的布,可以想象外婆是如何艰难地踩着凳子一只手扶着老屋一只手吃力的挥着杆子,想着想着泪水就会禁不住流出眼眸,然后痛恨那个无知的我。
那年冬天,我没有住在学校里,每天晚上下了自习后,我都会蹬着自行车往家里赶,到村庄后一般都会在九点半左右。因为天气冷,家家户户都是很早地关上门,躲进屋里的被窝里。而外婆却是一直站在老屋门口,在漆黑的夜里向着我回来的方向焦急地望着,待我到老屋门前后,她才缓缓地走进屋去,为我热一热那可口的饭菜,这样折腾下来,我们都会到十一点多才睡下。第二天清晨五点钟的时候,外婆又会把我叫醒,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看着我吃。那时的我总是惊异于外婆的精力是多么的旺盛,睡着很少的觉,却做着许多的事。如今的我也会时常想起那么多个夜晚,外婆伴着从老屋里斜射出来的微弱的些许灯光,一个人在老屋门前久久地伫立着,只为等候那下学归来的孙子,想着想着泪水就会禁不住流出眼眸。
后来,我升了高中,上了大学,都是一个月或半个学期才回来一次,只剩下外婆一个人独守着老屋。那几年,外婆年纪越来越大了,手脚不是很利索,听觉也渐渐下降,亲戚们都劝外婆到小舅那边住,这样会方便许多,可外婆却始终不愿离开老屋半步。她常说,人是屋的支撑,人若走了屋就会倒的。就这样,我陪着外婆在老屋里又度过了几个炎热和寒冷的假期。其实我知道,外婆不愿离开老屋,不为别的,只为我回去后可以有个安稳的家。如今,一想到这些我的泪水就会立刻夺眶而出。
去年,老屋真的再也无力容人居住了,岁月已经把它摧残地裂痕斑斑。而我也毕业了,将投入到工作中去,外婆在众人的极力劝说下,终于恋恋不舍地搬出了老屋。看着满目疮痍的老屋,我的泪水不经意间流了出来,滴落在屋前的土地上。
老屋裂了,外婆老了,而我也长大了。岁月真是一把无情的斧子,它把老屋砍得伤痕累累,让人不忍睹视,但它始终消灭不去老屋留下的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