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一个师弟给我留言:“这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我非常喜欢罗曼罗兰这句话,不是因为我是英雄,或者想当英雄,我也未必看清了生活的真相,但我的确在生活了近半个世纪之后,“依然近乎狂热地热爱生活”!
在一片奇葩的土地上,我度过了30多年的时光,我也曾在美利坚长期流浪。我的生活不可能没有波澜:我曾遭遇挫败,我曾面对仇敌,我曾见证杀戮,但是,在经历所有这一切之后,我只有一个信念:我要好好生活,我要比我的敌人活得更坦然,更惬意,更有色彩!
对,更有色彩!记得多年前,有一次与中国政法大学的萧瀚兄聊天,他引用一位俄国画家的话说,我们中的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太留意我们生活中的“色彩”。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每一天,在我们的生活中,有多少种色彩我们熟视无睹?有多少种色彩与我们擦肩而过?有多少种色彩我们本来可以去添加、去创造?
与萧瀚的那次谈话,的确是一次非常“开眼”(Eye-opening)的经历,从此以后,我对身边的色彩变得特别敏感。可以说,他在我的生活中,打开了一片又一片“色彩”的天空,有时,我禁不住感叹,原来生活的色彩竟然是这样的丰富啊!比如,在广西开过千百次的高速,我突然发现道旁开满了色彩斑斓的野花;在我生活的中学校园,我突然注意到了四季树叶颜色的变化;在每天去的菜市场,我感受到了那些见惯不惊的水果带给我视觉上的愉悦。我在心里特别感谢萧瀚,我常常想,要是没有那次会面,我这一生,将错过多少色彩,多少美景,多少快乐啊!要是没有他的“提醒”,我永远成不了今天这样一个“好色之徒”,我的一生将是多么“亏”啊!
当然,同造物主的天然色彩并驾齐驱的,还有艺术家创造的炫目色彩,它们在旅途中常常有出人意外的闪现,让我们心驰目眩,让我们屏气凝神,让我们叹为观止。
我在哥斯达黎加首都圣何塞的第一天,就注意到,在我住的小酒店对面,有一座抢红房子,格外抢眼,它的外墙上不仅有很多画像和装饰,房主还在道路的上空拉了一些绳子,上面挂满了许多别致的彩色小灯笼,一到晚上,就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非常漂亮。我一直想,这家人真有艺术细胞。
直到两天之后,我坐在街对面抽烟时,偶然读到墙上的文字,发现"Arte"和“cafe ”的字样,我才突然醒悟过来,对面不是住家,而是一家艺术餐厅。于是,我觉定过去吃个中饭,一探究竟。
进门之后,我还是受到小小的震撼,感觉自己不是来吃午餐,而是来赴一场色彩的盛宴。
红房子分为三层。从门厅进去之后,是左右两间餐厅,墙上挂满了饰品和绘画,所有的绘画作品都明码实价。我甚至拐进一角的卫生间看了看,里面也有非常精美的绘画和装饰。这一层最特别的是,有一座栈桥斜伸出去,构成第三间餐厅。
栈桥和房子的结合部,是一个小露台,可以放两张餐桌。在露台的一侧,有一个楼梯,可以下到一个小花园,人多时,这里可以作为另一间餐厅。花园也分为两层,栽满了绿色植物,有一上一下两个圆形的小水池,上面的水池里坐着一个仙子似的小雕像,下面的池子养着小荷花和金鱼。花园中有两尊白色的狮子雕像,还有一种红香蕉似的植物,红得夺目,是我第一次遇见。
楼上还有一层,有两个大房间,用厚厚的丝绒门帘隔开,里间较暗,墙上挂满巨幅的艺术作品,外间敞亮,陈列着十几件手工服装,每一件上面都有手绘的图案,服装的种类包括衬衫、裙子、工作服,应有尽有。最有趣、最撩人的是,在房间正中,是一条做工极为精致的“丁字裤”,让第一次见到丁字裤的我,不免心跳加速,浮想联翩。
在这家小小的餐馆流连了大半天,我才最终坐下来,仿佛是为了表达我对主人的感谢,我要了一份最贵的牛排。我知道,我很快就会忘掉我在这里吃过什么,因为味觉的享受最难持久,但是,这家艺术餐厅的色彩,将再次化为我热爱的美好生活的一部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