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我们大概都是鱼

寒冬的阳光多娇贵,经常会被飘过的薄云吓得躲在云端,然后怎么也不出来,全然不管清冷空气里的素人该有多冷。好在今天的阳光格外大胆,推着气温蹭蹭上爬,这才击退了我到池塘边帮忙拉网打鱼的胆怯。

午饭后便随爸妈和三两家朋来到池塘边,前月刚见的满池透绿,如今呈现眼前的不过是豁着淤泥的一席浅滩。整个池塘肚子刻着一圈又一圈深深浅浅的印记,好像小时候家长喜欢在家里门沿旁或者是一块白墙旁一点点刻画孩子成长的印记,但是却也在告诉我爸爸为了抽干这池塘水熬了多少个夜。

红星伯伯,有华爹爹,有有爹爹以及爸爸一到了池塘边就赶紧换上了或长或短的潜水衣,四姨,妈妈和我也陆续换好做事的衣服。一开始先要把打鱼的大网搞定,而这大网之大之重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所以几个长辈便分头做好准备工作,红星伯伯,有华爹,有有爹和我一起理顺和搬挪存放在上堤塘的鱼网,我主要负责把三轮车开至指定地点,待三位长辈把鱼网放置到车上,我便开车送往下堤塘,距离此处大概约200米。载着巨网的三轮车在有有爹和有华爹的助推下爬过一个又一个的小坡后,终于顺利抵达可以下网的地方。爸爸给猪加完饲料后摸索着走到下网地点汇合,妈妈和四姨则准备好储鱼箱和鱼篓子。

太阳越爬越高,朝向我们的方向越来越正,尽管在冬日里衣着单薄站在浅水泥坑里也丝毫感受不到冷意,似乎今天就是上天的安排,让我们一群素人渔夫不至于被冻得直发啰嗦。开始拉网了,我们分两拨人分别从两个方向拉网。爸爸,红星伯伯在池塘东边发网,有华爹和有有爹则在西边牵网,带两边的网围覆盖了池面的宽度后,双方同时发力围成半圆形开始包围整面池塘,然后共同朝着一处浅坡收网,收网时我们几个女同志就在浅水处压实网脚线,避免收网时顾前不顾尾,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在我们一行人的通力配合下,鱼网顺利收起来,网中白花花的一片鱼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纷纷在网中抖搂,扑腾。

撒网,布网

然后我们便开始分拣鱼,大鱼用一个储鱼箱装运往上堤塘专门设置的一个氧气框,小鱼就用另一个鱼箱装输往另一个池塘作为来年鱼种。由于双腿陷泥不便行走,又加之鱼箱太大,所以每次都是装大半箱后才开始两人抬着运鱼。第一箱是我和妈妈抬,心里想着要好好帮妈妈减轻负担,却最终敌不过自己有限的体力,抬到一半路程后,腰身怎么也直不起来,累得我像刚跑完长跑一样喘着粗气。妈妈不忍心我强撑,便推我至旁边,让四姨帮着抬,那一刻竟然觉得很着急,因为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个子矮穿不了潜水衣下水,力气小抬不起储鱼箱,着急之下我赶紧去猪圈里拿一个水桶过来帮着用水桶提鱼。因为鱼网打起的鱼要赶紧转移,超过一定时间鱼就会在污泥中呛死,一旦在污泥中或者硬质的鱼网中搅和过长,鱼色不好看,鱼鳞不齐全,会导致大鱼不好卖,小鱼养不活,得不偿失。所以一拿到桶我就赶紧帮着转运鱼,被鱼尾拍打的稀泥溅过眼,被时深时浅的泥滩绊过脚,然后每一次的打击我都坚持下来了,直到所有的鱼都顺利转运完毕。

第一批鱼运完了,接着又打了第二批鱼,第三批鱼,每一次捞起的过程是充实,是一年辛苦后的自我认可,而每一次的转运过程却是挣扎,是每一个成功所需的坚持。

太阳西下,余晖洒面,微风撩人,我坐在上堤塘池塘边的草地上,看着被余晖镶上金边的塘面,又伸头看向那个自制的氧气框里一次一次的水群动荡,才知道原来最真切的获得感不在一言一语里,不在一思一想里,而在使劲全身力气后的所得所见中,突然一只大鱼奋力跳上了岸边,然后又放弃挣扎如死了般地静躺在草地上,它大概不知道,其实它拼命逃离的地方才是所及之处最好的地方,至少它还能畅游。

微风拂面,掀动了头顶的鸭舌帽,顿感双颊被枯枝刺划过般的生疼,随手拿下了口罩,抹了抹生疼之处,原来是风干的泥巴因为缺水而收紧了我脸上的毛孔,才感觉到生疼。我轻轻刮掉脸上的泥巴,起身拍了拍席地而坐后的泥灰,身上都是泥巴,心里却满是满足,好久没有这么密集的运动了,再也不觉脖子酸疼,手臂酸痛,一切的不舒服在繁忙中都舒畅了,竟然感到很享受这种劳累。突然嘴角莫名一丝笑意,我走向三轮车,开着它朝着它本该在的地方走去。

农村长大的我,用尽力气走进城市就是为了不再与各种农活打交道,然而这样繁忙、劳累的日子过了快二十年了,才发现这种生活方式,不,生存方式,不,应该是曾经的生存方式,而今的生活方式却构建了如今的我,支撑着我,丰富着我,让我变得努力,上进,自律,勇敢。所以,此前那会的帮不上忙才让我惊慌。最后,即便身体离开了农村,心里也会紧紧牵挂着农村。

突然想起大学时期,一次深夜的卧谈会,闺蜜小金鱼说过的一句话:“我们老师曾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也很无奈。”那时,躺在床上的我们一阵哄笑,觉得当时说这话的闺蜜很好笑,但多少有点对这句话的不认同,我只知道那时的自己是笑着期待外面的世界,因为怀有快快长大的冲动,因为怀有更加优秀的冲动,因为怀有给父母报恩的冲动……后来读研了,再后来毕业了,再后来工作了,而今回想当初的期盼,我笑了。

想来,我们大概也是一只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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