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奇回家之后,也没敢跟家里人说起刚才惊险的那一幕,只是让他娘给他兑了一碗温水,一口气“咕咚咕咚”喝完了。家里人只当是他喝酒之后渴了,所以也就没有多问。喝完水之后,王永才两口子跟儿子说,老二盖新房的钱好多还欠着人家呢,趁现在家里有钱,他们打算尽快把钱还了。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王睿奇自然同意啊。于是他们商量今天晚上把几位债主约过来,在家里请人吃个饭,顺便把钱给还了。
事儿商量完了,王睿奇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可能酒劲儿还没过呢,再加上刚才路上的惊吓,现在是精疲力尽,就想上床躺会儿。于是他把外套脱了,钻进了冰冷的被窝里。
也不知睡了多久,王睿奇迷迷糊糊好像听堂屋里有人说话儿,他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呢,伴随着飘过来的香烟味道,他才忽然想起今晚家里要请客吃饭的事儿,于是一骨碌爬了起来。
他穿好衣服,揉了揉眼睛。到堂屋一看,那些债主他基本都认识。有后村建筑队的包工头儿,有卖建筑材料的一个远房亲戚,还有村里的一个有钱人,再有就是一位他不认识的。加上王永才叫过来陪酒的,一张不大的饭桌坐的满满当当。他过去一边和人打着招呼,一边给大家让着烟。
让完一圈儿烟之后,王睿奇急急忙忙跑到厕所,痛痛快快的尿了一泡。自打吃午饭,他还没上过厕所呢,没给他憋坏就不错了。从厕所出来,他舀了两马勺凉水洗了洗手,顺便胡撸了两把脸。刺骨的凉水和皮肤接触后,他瞬间感觉精神了不少。
听着厨房锅铲碰锅沿儿的响声,闻着从里面飘出来的香味儿,王睿奇走进了厨房。小女儿烧着锅,二女儿切着菜,冯秀珍正拿着锅铲儿忙活着。“小奇,你来的正好,这两个菜好了,你先端过去,你们先喝着”。王睿奇用手捏了点儿芹菜肉丝里面的肉丝儿,放在嘴里尝了尝,味道真的不错。如果是其他孩子这样尝菜的话,一定会被冯秀珍打手责怪。放在大儿子身上的话,她也就只是笑着说了句,“赶快端上桌,要么一会儿凉了”。
王睿奇把刚炒好的菜端上桌,把筷子给大家一个个分好。这时请过来陪酒的人说了,“在喝酒之前,大家看看永才哥都欠大家多少钱,今天都清了,然后大家再痛痛快快的喝酒,大家觉着怎么样啊”。因为在来之前债主们就知道今晚的主题了,所以都纷纷拿出自己的账本儿,然后交给王永才核对一下金额。王永才嘴里说着“不用对,不用对,我相信老少爷们儿”。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眼角逐个扫着一个个账本儿。确认无误之后,他把准备好的钱一一递给各位债主。债主拿到钱后,陪酒的人说让大家把钱点清楚,各位债主也是一边嘴里说着,“不用点,我们相信永才”。伴随着中间人的劝说,债主一张张数起了钞票。农村人就是这样,嘴里说的跟实际做的,往往会不一致,因为这儿有个面子的问题。这也是一般办大事儿的时候,要找中间人的主要原因。本主不好说的话,通过中间人表达出来,这样大家都不尴尬。农村人做事儿,想想挺有意思,但王睿奇自己有时是真的不习惯,但他又不能说什么,这就是风俗习惯啊。
大家数完钱,都揣在兜里放好了,这时陪酒的人安排王睿奇给大家一一倒满了酒杯。然后王永才端起酒杯,“这顿饭有三个意思,一是前两天老二结婚,大家也没吃好,我也没照顾好,今天补上;二是快过年了,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三是盖房老少爷们儿都捧场架势了,表示感谢。来,大家都端起酒杯,一起喝一个”。对于平时不善言谈的王永才,能说出这番话来,估计底下没少打腹稿儿。这顿晚饭就这样正式开始了。
席间,在陪酒人的安排下,不会张罗的王睿奇也给大家敬了一圈儿酒。如果按照老家的规矩,他这一圈儿下来,非出溜桌子底下不可。陪酒人知道他酒量不行,以他是大学生,不会喝酒为由,只是象征性让他的喝了一点儿,敬酒的意思到了就行了,大家也没和他计较。在敬酒的过程中,陪酒人一边抽着烟,一边跟大家说,“老二盖房子结婚,小奇可是出了大力气了,这些钱都是他出的”。大家一边听,一边不住的点头。对家里的帮助,即使别人不说,王睿奇也会照做不误,但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些溢美之词,还是让他心里很受用。再者,不用这位陪酒的人说,大家也都知道这些钱主要是谁出的,因为老王家就他一个在外面工作的。并且十里八村都知道王睿奇今年干了一件大事儿,就是千禧钟的事儿,国家领导人都去敲了呢,了不得啊。干了这么大的事儿,不用说,他一定也挣了大钱,还这点儿帐,那都不是事儿。
这些事儿经过陪酒人的三寸不烂之舌一说,那是有鼻子有眼儿,活灵活现。有些话王睿奇一听了就觉着好笑,但也不好意思拆穿。这顿晚饭就在大家开开心心的气氛中吃完了。